先是村民们发现在村口独居的一位叫张六的老鳏夫已经一天没有出过门了,开始还以为他是死在家里没人发现,村民们就撬开他家房门,想将他的尸体“下葬”井中。
结果开门后发现那张六家空无一人,只有床前一片水渍。
门窗完好无损,定不是食兽所为,傍晚他邻居亲眼看见他进了家门,晚上有食兽在外觅食也出不去,那那么大个活人还能去哪里?
村民们围着那摊水渍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归结于张六年纪大了脑子糊涂了,半夜开门跑了出去。
但之后接连几天,每天晚上都有人失踪,最后一晚上甚至失踪了一个珍贵的孕妇,且那些人床前都出现了成片水渍。
村民们坐不住了,有几个胆小的村民一合计,想着夜里挤在一张床下,相互照应着,结果第二天村里其他人没事,倒是那几人齐齐失踪。
村民们都吓得够呛,个个提心吊胆,不知道是该出去还是该躲在家里的好,整个村子人心惶惶。
村长为了解决这件事,抽签抽了对童男童女,带着身强体壮的栓子,四人进县里去请县里的大人做主。
临行前,作为井神最虔诚信徒的张阿婆却难得没有拉住他一起求井神庇护,而是神色复杂地捧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最后给了他一个空水囊:
“出门在外,还是喝外面的水比较好,你拿着它去下一个路过的村子讨水吧。”
他虽然从没听过这种规矩,也不理解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但他知道奶奶见多识广,说的话肯定都有道理,就乖乖拿好水囊,用一些干粮在下一个村子换了些水。
村长听他说是张阿婆让这么做的,思索一会儿后也跟着换了些水。
一行人就这样进了县。
没想到县里的大人收了他们的童男童女,却将他们赶回去,说这种事情他们管不着,村长和栓子无法,只能回村。
隔得远远地,村长和栓子就看到村里的村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一副轻松惬意的样子,就像是回到了出事之前的样子,二人心下一松,只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
但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再仔细一看,村口竟然多出了两棵树,树上竟然还开了白花,村长年纪大了,眼睛花了,隔得远没看清是什么花,于是快步走上前,凑近了看。
刚往前几步,那树上的花突然动了,如利箭般弹射出去,当着栓子的面将村长的脑袋洞穿,村长连叫都没来得及出一声就死了,脑浆血液甚至溅到了栓子的脸上。
栓子眼睁睁看着村长当着他的面被扎穿了脑袋,又见那些“花”蠕动着裹住村长的脑袋,将村长的尸体拖到树下,当着他的面就“吃”了起来,吓得连声音都发不出了,连滚带爬地冲进村子,拽住一个在乡道上走路的村民,指着村口语无伦次。
但当他看向村口时,却发现那树下村长的尸体不见了,他一愣,下意识转头去看那村民,却在看清那村民的脸时再一次吓到失声。
那被他拽住的村民,正是第一天就失踪的张六!
而且张六正用一种十分冷漠的眼神盯着他。
一股寒气顺着他的尾椎骨一路窜到天灵盖,他打了个哆嗦,松开抓着张六的手,再看四周,那些原本还在闲聊的村民们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动作,也纷纷用那种冷漠的眼神看着他。
一眼扫过去,有好几张面孔都是在他们出村前就失踪的。
栓子再也顾不得什么了,大叫一声,拔腿就往家的方向跑去——他要跑回家,带上奶奶离开这个邪门的村子!
半路上,他遇到了颤颤巍巍往村口走的张阿婆,他一把扯住张阿婆,告诉她不要去村口,村子里的人都出问题了,死人复活了,随后就想拽着张阿婆从村尾离开。
一拽,没拽动,再转头,发现张阿婆依旧慈祥地看着自己,微笑着,只是怎么觉着怪怪的,他下意识捏了捏张阿婆的手,拇指触到手心的皮肤,粗糙,但温暖。
有体温,是人,他提起的心又放下了。
但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手心!
他是背过身拉着张阿婆的,张阿婆和自己面向同一个方向,他的拇指又怎么会按在张阿婆的手心处!
在张阿婆慈爱的注视下,栓子僵硬地低下头,略过张阿婆朝上的手心,看到了张阿婆的两个脚后跟。
这一瞬间,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一下子僵直住了,眼睁睁看着张阿婆抬起一只“反手”,一点点靠近自己的脸颊,却做不出任何反应。
“滴答——”一滴冷汗从发梢滴下,顺着他的额头流入自己眼中,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他从极端的恐惧中挣脱出来,他猛地甩开“张阿婆”的手,往村尾冲去。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眼见着离村尾越来越近,还差一步就能逃离这个诡异的村子。
“砰!”
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重重撞在他脸上,将他弹飞出去,又重重摔在地上,他再次爬起来往村外跑去,却绝望地发现整个村子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罩子罩住了,任凭他怎么摸索拍打撞击都出不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头部一百八十度旋转的“张阿婆”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没有再上前,这才让栓子不至于崩溃。
发现逃跑无望后,栓子第一时间跑进了村长家,他不敢回家,也不敢去别人家,他怕那些村民全是怪物变的,他只能去现在已经成了空房的村长家。
关紧门窗后,靠着门板放松下来,才突然觉得整张脸都在疼,尤其是鼻子,一摸,才发现是鼻梁骨撞断了,脸上湿漉漉的,鼻血和眼泪混在一脸糊了满脸,连带着衣服都被打湿了。
他不知道外面那些长着乡亲们脸的怪物到底是怎么来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他爹娘早逝,跟奶奶相依为命,平时那些乡里乡亲也都很照顾他们一家,可仅仅是出去了几天,村长死了,乡亲们变了,就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变成了怪物——他不知道那种状态下的奶奶还能不能算活着。
大概是不算的吧。
但现在的他却连为他们放声大哭一场都做不到。
他只能忍着痛堵住还在流血的鼻子,隔着一扇门默默为他们流泪。
哭累了,冷静下来后,又开始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现在全身上下只有一个水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