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下的时候,心中后悔无比。
以为宋谨央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后宅老妇人,他什么人手都没带。
中间人引路后,也早早离开了。
没想到自己竟然折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手里,实在太不甘心了。
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秒,他拼尽全力扔出蛊虫。
他不好过,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无论如何也要扳回一城。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一直吓得瑟瑟发抖的小丫头,竟然轻轻松松地收走了他的蛊虫。
是她?!完了!
这两个字是他彻底昏迷前想到的。
等他醒来,看到族长的背影时,才惊觉一切真的完了!
“小山,你打小失去父母,是族里把你养大。我把整个寨子的人都想了一遍,就是没有怀疑你。可偏偏,你就是族人中的蛊虫。”
“不,族长,我是被逼的。”
“谁逼你?”
“……”
“说,谁!你知道巫族惩治叛徒的手段!”
他吓得浑身一抖,半晌吐出两个字。
“……巫王!”
“谁?”族长眸色沉了下来。
小山明明见过宋谨央,却依旧着了道。
说明他根本不知道,昨晚与他交易的人,才是真正的巫王。
那么……
亲眼见到族长拿出惩治叛徒的蛊虫,米粒大小的眼珠子泛出幽幽的红光,百八十条腿,前前后后舞动着,通体漆黑,冲着他的方向做出冲锋的准备。
一旦蛊虫入体,从此就是行尸走肉。
吓得他咽咽口水,老实地交代了一切。
他说,巫王是男子,五十左右的年纪,生得慈眉善目,看上去像庙里的菩萨。
他本来不信,但对方拿出半块玉珏,确认身份后,这才愿意听命行事。
“巫王不让我告诉您!他说,为了巫地的发展,事成之前必须保密。”
“巫王让你杀人越货?”
小山红了眼眶。
“巫王要很多银子,很多很多银子,我没办法啊!”
族长冷哼。
“把他押回去,等族老们公开审理后再处置。”
“族长饶命啊,他真的是巫王。他手中有半块玉珏。我没看错,真的没看错啊。”
……
人拖出去后,宋谨央从屏风后面转出来。
“巫王,小山说的巫王,可能就是幽王。您怎么看?”
“他说,‘巫王’要很多银子,很多很多银子?”
族长一怔。
宋谨央自顾自嗫嚅,“要这么多银子干什么?”
突然,她像是想到什么,自言自语。
“鬼宿回来了吗?”
空气中安静一片,丝毫反应也没有!
那就是没有回来。
黑木石矿出事了!!!
宋谨央眉头深深地蹙起。
按照鬼宿的脚程,最多三个日夜能打个来回。
可整整五日了,鬼宿还没有回来。
“去找鬼宿!”
三阵风吹过,激得族长出了一身冷汗。
怪事,南岭气候炎热,哪来的阵阵冷风?
带着小丫头回到小院,宋谨央沉默良久。
两个时辰后,她拨下头发上的黑木簪,取下簪尾,上面竟然镶嵌着一枚印章。
她沾了印泥,在宣纸上慎重地按下印章。
“素荷!”
素荷推门而入,宋谨央折好宣纸递给她。
“知道边防营在哪里?去找骠骑将军,把宣纸交给她!切记,务必见到将军本人,确保营帐只有你们两人时,才能拿出宣纸!”
“夫人,如若见不着将军呢?”
“那就带着宣纸回来!不必强求!”
大乾长公主已死。
为了掩人耳目,陪伴她这么多年的龙头拐留在京里,但为了留做纪念,还是带了先帝为她刻的那枚印章,嵌进黑木簪。
没想到,这枚印章还是派上用场。
希望素荷能顺利见到骠骑将军,希望骠骑将军能认出印章。
宋谨央紧紧地闭上眼睛,头脑中如万马奔腾,不断地思考。
如果骠骑将军这条路行不通,她还能怎么办?
她知道平庚年手下也有不少兵力。
对上幽王,还能勉强应付。
但加上一个骠骑将军,局势立变。
唉,是她想得简单了!
骠骑将军,还是整件事的关键,牵一发动全身。
边防营。
骠骑将军正凝神着沙盘,哪怕没有战事,他每日也会在头脑中模拟战争场景,以应对突出事件。
突然,他的副将走了进来。
“将军,大长公主死了,大乾会不会发生动荡?”
“不会,”骠骑将军眼睛仍盯着盘,语气很镇定,“大乾格局已定,还是大长公主亲自筹谋。如今的大乾,固若金汤,谁离开都影响不了大局。”
副将欲言又止。
“将军,皇上老了!听说在大长公主的葬礼上,连吐三口血,身子大损,不知谁会被册立太子?”
骠骑将军终于收回视线,盯了副将一眼,重新回到盘子上。
“册立太子是皇上的事,不劳咱们操心!”
“可是,当初皇上把权力给了大长公主,大长公主也没个交代就薨逝了。”
骠骑将军嘴角扯出一抹奇怪的笑。
“李副将,你想多了!是时候练兵了,去忙吧!”
李副将知道他只忠于皇上,不敢再说什么,咬咬牙转身。
正在这时,小兵来禀报。
“将军,有个小丫头求见您!”
“不见,没见将军正忙吗?”
李副将率先出声拒绝。
骠骑将军没有反对。
他的确没有时间见什么小丫头。
小兵迟疑。
“将军,这小丫头来了好久了,说见不着您,坚决不走。现下,外面下起大雨,她就淋在雨中……”
小兵很为难,声音越来越小。
骠骑将军收回视线。
“让她进来吧!”
鬼使神差地,他竟然愿意一见。
李副将有些诧异,出帐安排其他人练兵,自己则又返了回去。
不一会儿,素荷进来了。
端正地行了礼后,素荷迟疑地开口。
“将军,奴婢是否能与您单独说话?”
李副将大怒。
将军有事从不瞒他,哪来的小贱蹄子,竟然提出如此无礼的要求?
“放肆!有屁快放,没屁滚蛋!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骠骑将军听到她的要求,眉头蹙了蹙。
小丫头的确无礼。
但看到她灼灼的目光,不像别有意图的样子,心头一顿,转头吩咐李副将。
“你先退下!”
“将军,不可!”李副将大急,“万一她是敌方派来的细作呢?末将还是留下保护您吧!”
骠骑将军哈哈一笑。
“一个小丫头罢了,就算是细作,又能奈我何?你先出去!”
李副将无奈,只得缓步而出。
素荷见状,立刻从袖中掏出宣纸递了上去。
骠骑将军狐疑地打开一看,一枚印章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他瞳孔巨震,声音里却带着隐藏的怒火。
“这是我家夫人给您的,说您一看便知!”
“你家夫人是谁?”
素荷嗫嚅半晌,也说不清楚夫人是谁。
骠骑将军大怒。
“转告你家夫人,边防重地,不是她们后宅妇人玩过家家的地方,来啊,把人轰出去,再放进来,军罚处置。”
说完,当场把宣纸撕得粉碎。
素荷大惊,眼泪刷的一下涌了出来。
却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被人连拽带扯地赶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