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女儿,没资格踏入药王谷。”
孟铁心决绝的声音如寒冰刺骨,目光更是锋利得能剜人心肺。
不,不要这样对我......
清清喉间泛起阵阵苦涩,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破碎的呜咽,拼命摇头。
她踉跄着上前想拽住父亲的衣袖,想要求得一丝怜悯,可那道身影始终遥不可及。
“爹!”
一声惊叫,清清从噩梦中猛然惊醒,冷汗已浸透衣衫。
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尚未从惊惶中回神,一个更令她胆寒的声音响起。
“你醒了?”
封无痕全然未觉她的僵硬,欣喜若狂地从身后拥住她。
这些日子他寸步不离地守候,倦极时便躺在她身侧。
唯有将这娇小的身躯搂在怀中,他才能确信自己还活着。
“太好了,你终于没事了。”
他伸手想要捧起她的脸。
“先前是我太急躁,伤到了你,对不......”
道歉还未说完,清清已开始剧烈挣扎。
“放开!别碰我!”
昏迷前封无痕狰狞的面容、粗暴的举动在脑海中不断闪回,令她头痛欲裂。
她一手胡乱挥舞,一手死死攥紧衣领,生怕露出半点肌肤。
那双总是含笑的杏眼里此刻盛满惊恐,仿佛眼前是索命的恶鬼。
封无痕被她激烈的抗拒震住,心头顿时泛起阵阵酸楚与悔意。
“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好不好?”
他从身后收紧臂膀,下颌抵在她颈窝。
“要打要骂都随你,只是别厌恶我,别离开我......”
清清无力摆脱,只能死死捂住耳朵,不停地摇头重复。
“你走......不要......”
多日昏迷让她的嗓音嘶哑不堪,情绪激动之下,又剧烈咳嗽起来。
封无痕心疼不已,钳制她的力道稍稍放松,左手轻抚她的后背为她顺气。
就在这稍纵即逝的松懈间,清清猛地挣脱起身——
“哗啦”一声锁链响动,紧接着是“咚”的闷响。
她额头重重撞在墙上,整个人软绵绵地滑落。
“清清——”
封无痕失声惊呼,抢上前接住她瘫软的身子。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了......你别伤害自己......”
他双眼通红,颤抖的手悬在她肿起的额前,却不敢触碰,只能更加用力地将她搂进怀里。
她明明那么胆小,那么怕疼,是谁把她逼到了这个地步?
又是谁,让他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不要,不要......”
清清意识渐渐涣散,只剩口中还在无意识地呢喃。
微弱的声音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封无痕的心口。
“你还要吃糕点吗?”
记忆里梳着双鬟的小姑娘笑靥如花,唇边的梨涡比蜜糖还要甜。
封无痕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滚烫的泪水却已浸透了衣襟。
清清又陷入了昏睡。
即便偶尔醒来,也只是蜷缩在角落里发呆,几乎一言不发。
她像一朵失去水分的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
封无痕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可如今只要他一出现,清清就抗拒,根本无法靠近。
她的身子经不起这般折腾,他只能强忍思念,趁她睡着时才敢悄悄多看几眼。
“夫人今日还是不肯服药,粥也只用了两口,整日多半在昏睡。”
听着下人的禀报,封无痕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吃不喝,身子如何能好?
“去把醉仙楼最好的厨子请来。”
他沉声吩咐,顿了顿又道。
“传话给云副帮主,让他派人寻找柳慕白。”
虞紫苏医术虽高,却不能让清清立刻康复。
柳慕白是清清的授业恩师,或许既能医治她的身体,又能开解她的心结。
下人连声应下,偷眼打量着封无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的锁链......要不要解开......”
他实在看不懂这对夫妻。
做丈夫的明明对妻子疼惜至极,却偏要用镣铐将人锁在房中。
那娇小的身子蜷作一团,脚上铁链叮当作响,连他们这些下人都看得于心不忍。
“不必,每日记得检查是否牢固。”
封无痕眸色幽深,沉默片刻后仍是如此决定。
下人识趣地不再多言,躬身退下。
房门“吱呀”一声轻响,封无痕颀长的身影投落在地。
清清背对着门缩在床角,双臂环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
“清清,该喝药了。”
听到声音,那个单薄的身影明显瑟缩了一下,随即控制不住地颤抖。
封无痕缓步上前,在距离她五步之遥处停下。
“你现在不愿见我也罢,但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他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将药碗轻轻放在桌上。
“雪停了,春天就要来了。爹娘还在药王谷......等着你回去看他们。”
听到“爹娘”二字,清清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这世上只有你还记着他们。若你倒下了,青灯孤坟,还有谁会为他们祭扫上香?”
看着那个背影不住发抖的肩膀,封无痕双手不自觉攥紧。
“我这就出去,你自己过来喝药,好不好?”
他退到门口,声音放得极轻。
“等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回药王谷。”
屋内沉寂良久,就在封无痕几乎按捺不住时,终于传来锁链碰撞的声响。
清清肯喝药了。
这世上能让她在意的,终究还是故去的双亲。
他的欣喜还未持续片刻,屋内便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音。
心头猛地一紧,他再顾不得其他,推门冲了进去。
药碗碎了一地,清清捂着胸口干呕不止。
“苦......”
她唇边还挂着药汁,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别怕,不难受。”
封无痕手忙脚乱地递上清水,声音都在发颤。
可清清喝下水后,很快又吐了出来。
“好苦。”
她揪着衣领,眼尾滚下泪珠。
不知是在说药,还是在说她的心。
“琥珀梅心!”
封无痕猛然想起她从前心心念念要吃的点心,急切道。
“我这就让人去买......不,我亲自去买!你等我!”
话音未落,他已施展轻功飞掠而出。
只要她能好受一分,他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深夜,御书房内。
景深正批阅着地方急报,烛火忽然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他眉心一凛,扬手便将毛笔射向窗外——
凌厉的劲气震裂窗棂,一道身影轻巧地翻窗而入。
“连龟息功都瞒不过你,不愧是当世高手。”
来人声音温润如春风,丝毫没有被识破的窘迫。
“既然已经脱身,为何还留在大梁?”
景深放下奏本,目光如炬。
“在下答应孟姑娘的事尚未办妥,岂能半途而废?”
慕容英唇角含笑,不卑不惧。
“她与你要做的事无关。若你敢牵连她,休怪我不客气。”
景深眼底闪过一抹凌厉。
“牵连?”
慕容英失笑摇头。
“我就算想牵连她,也得她还有命在才行。”
他直视景深,意味深长道。
“她自摘星林昏迷而归,这些时日......你就不想知道她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