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突兀地浮现,带着一种病态扭曲的安慰,像一剂吗啡,暂时麻痹了撕裂般的恐惧。
可能是他,只能是他,为了我的安全,把我和外面那个充满威胁喧嚣,不理解和潜在敌意的世界隔离开来。
他真是个心思缜密,考虑周全的人,总是能预见我所看不见的危险,那些潜藏在日常表象下的暗流与恶意,那些试图侵蚀我们无形的力量。
他总是想得那么周到,那么深远,他的爱带着一种不容置疑,近乎专制的保护欲。
想到这里,一股短暂的暖流驱散了片刻的彻骨寒意。
是的,他一定是为了保护我。
这锁,这昏暗,这被改动的空间,都是他筑起的屏障,是他深沉的爱与沉重责任的体现。
他把我安置在这个……这个圣所里,这个只属于我们两人的堡垒之中,免受外界的侵扰和玷污。
这是一种牺牲,一种奉献,而我,是被选中的那一个。
那个芭芭拉,她怎么会懂得他这份深沉的爱与责任?
芭芭拉配不上他。
她就像一只没有头脑,只懂得追逐短暂欢愉的蝴蝶,只懂得追逐肤浅的阳光与无意义的喧嚣,永远无法理解他灵魂深处的黑暗与诗意,无法欣赏那在绝望与孤独中开出妖冶而脆弱的花朵。
她只会玷污他,把他毫无神秘感的泥沼,磨平他天才的棱角。
汤玛士值得拥有更好的,一个真正懂得他,愿意无条件走入他的黑暗,并视其为唯一归宿和荣耀的人。
就像我。
思绪有些飘忽,像断了线的风筝,在混乱而险恶的风中无助地打转,失去了方向。
汤玛士的台灯去哪了?
它以前就在我这里的,就在那个擦拭得一尘不染的桃木边柜上。
我依稀记得,它曾经为这个房间带来过温暖稳定,如同琥珀般凝固而柔和的光晕,驱散角落里的阴影,让夜晚变得可以忍受,甚至带有某种诗意的宁静。
那光晕里,似乎还残留着他手指的温度,和他沉思时带着烟草与旧纸张气息的氛围。
估计他拿回去了吧。
那是他的心爱之物,他自然有权收回。
他或许需要它,在他于别处,在更深沉的黑暗中进行创作的时候。
那盏灯是他灵感的源泉,是他对抗……或者说是拥抱那更大黑暗的工具?
没关系,反正本来就是他的。
我不该对此耿耿于怀,产生那种可鄙的占有欲。
爱是奉献,是理解,是无条件的支持,不是索取和捆绑。
真正的联结,超越物质的凭证。
我的目光落回摊开在膝头的日记本上,看到自己刚刚写下,墨迹未干的字迹。
“暗影在动?”
这行字看起来如此陌生,歪斜,颤抖,带着一种令人不安,仿佛来自他者的暗示,像一个潜入者留下的讯息。
这是我写的吗?
这恐慌的语调,这疑神疑鬼的表述,这近乎歇斯底里的质疑,属于那个冷静克制,默默守护着爱情的辛西娅·曼弗吗?
一种强烈的荒谬感涌上心头,伴随着一阵生理性的恶心,喉咙发紧。
无稽之谈。
真是无稽之谈。
我一定是太累了,精神过度紧张,长期的孤独和等待耗尽了我的心力,产生了这些荒谬的幻觉。
房间里如此安静,如此安全,根本没有暗影,没有蠕动,没有锁住的门,没有改写的空间。
一切都是我疲惫大脑在压力下编织的噩梦,是神经末梢错误的信号。
我需要休息,需要镇定,需要相信他。
只有我们,汤玛士和我。
他一直在这里,用他那无处不在的方式陪伴着我,守护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