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这样,有人——”顾念雪用手抵住他的胸膛。
萧璟煜揽着她腰肢的手却纹丝未动,凤目漫不经心地扫过回廊,
“哪里有人?” 尾音带着慵懒的笑意。
顾念雪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廊下原本候着的小太监和宫女早已不见踪影,她又好气又好笑,轻嗔道:
“定是被你吓走了。”
“算他们有眼力见。” 萧璟煜指尖勾起她一缕垂落的发丝,忽然见她神色转肃,便敛了笑意,“是有心事?”
“那艘画舫查得如何?”顾念雪眉峰微蹙。
萧璟煜将她微凉的手裹进掌心,轻声嗯了一声,
“船主是城南‘凝香阁’的老板,身家清白。只是半月前将船租给一伙自称西域来的商人,那些人出手阔绰,租金足可买下十条画舫。每日酉时,都有歌姬乐师乘船入画舫,连同酒菜都是专人配送,只是 ——” 他顿了顿,拇指摩挲着她手背上的青筋,“所有送物之人都不得登船,东西一律搁在码头。”
顾念雪垂下眼睑,面露忧色,
“如此戒备森严,船上定藏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还有那个女人腰间的狼纹,与当初牧星驰身上的很像······”
“你倒是记得清楚。”萧璟煜眸色微沉,指腹无意识擦过她腕间脉搏。
顾念雪并未察觉他的异样,继续道:
“牧星驰既已拿到坤舆图,还与你达成了约定,按理来说应该不会再私下派人来捣乱,而且,这些人藏头露尾,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若是像西绥那般虎视眈眈······”
顾念雪话音未落,便撞进萧璟煜骤然暗下来的眼底,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萧璟煜深邃的眸子中似有一团火,
“你倒是把旁人身上的狼纹记得真切,”萧璟煜喉结微动,“可还记得韶光阁那日,你说过要为我做三件事?”
顾念雪睫毛轻颤,垂眸避开他灼热的目光,
“都过去这么久了······”
“那是你欠我的,无论如何都得还。”萧璟煜指尖划过她耳后敏感的肌肤,带起一阵酥麻。
顾念雪仰头望他,眼波流转间环住他脖颈,唇角勾起一抹娇俏的弧度:
“那太子殿下,想让我如何偿还?”
“第一件,”他鼻尖蹭过她眉心,“往后看任何男人,都先想想孤,不可对旁人露出这样的眼神。”
顾念雪被他眼底的认真逗笑。
“第二件,”他忽然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嵌进怀里,下巴抵着她发顶闷声道,“把自己养得胖些,如今抱着你,总怕碰碎了。”
“好~~”顾念雪眸光狡黠,“那第三件事呢?你好好说!”
“第三件事——”
萧璟煜故意将尾音拖得极长,俯身轻啄她唇瓣,眼底欲火翻涌,突然一把将她横抱起,语调染上几分蛊惑,
“现在,我们便好好探讨一下这第三件事······”
“放我下来!” 顾念雪惊呼,双颊绯红如霞,玉拳轻捶他胸膛。
就在这时,月洞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唤声:
“殿下……”
“兵部尚书胡大人求见!”沐风的声音带着试探,人影在门外不安地晃动。
萧璟煜僵在原地,喉结滚动咽下未出口的话。
怀里的顾念雪憋笑憋得肩膀直颤,伸手刮了刮他发烫的耳垂。
“去吧,国事要紧。”
——
叶垣吉逗留凉州已有三日。
这天,他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脑海里不断整理着这几日所得到的线索。
正当他思考得入神时,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青天大老爷!求您为我女儿做主啊!”
一对衣衫褴褛的老夫妇被衙役粗暴地拦在门外,老婆子灰白的发髻散着,额头撞在青石门槛上,瞬间磕出鲜血。
身后那具薄棺盖着白布,被风吹得掀起一角,露出素白鞋尖。
“何事喧哗?” 贺松年恰好从里面走出,官靴在石阶上顿住,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当值衙役。
那年轻衙役慌忙拱手,眼皮子直跳:
“大人,这是城郊的老两口,非说女儿死得蹊跷,硬把尸首从义庄抬来,口口声声要告林家,可林家如今早已死无对证,卑职也同他们说了多遍,可他们还在胡搅蛮缠······”
“我们胡搅蛮缠?!” 老汉突然挣脱衙役的束缚,踉跄着扑到阶前,皲裂的手掌死死攥住贺松年衣摆,
“我家秀儿在林府做绣娘,半月前突然失踪,我们报官五日,公差只说寻不见人。前日我们在城郊乱葬岗找到了她的尸体,”老汉喉头哽咽,枯瘦的手指抖着指向棺木,“脸上······脸上也有朵红梅啊!”
叶垣吉心中一震,目光与老夫妇绝望的眼神相撞。
他突然想起卷宗里记载,林家灭门案发生前,凉州城已有三名年轻女子离奇失踪,如今看来,这一系列案件恐怕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贺大人,如此重要的线索,为何隐匿不报?” 叶垣吉的声音冷得像冰。
贺松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大人恕罪!林家把持凉州盐运十余年,与京中权贵素有往来,卑职担心贸然追查会惹来麻烦······谁曾想,林家突然惨遭灭门······”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八名黑衣家丁踏着碎步开道,为首的锦衣男子款步而来——正是凉州盐帮大当家周墨。
他淡淡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久仰大理寺叶少卿之名,草民周墨,盐帮大当家,今日得见真容,三生有幸。”
“起来吧。”
叶垣吉广袖轻扬,目不斜视绕过周墨,径直在老夫妇面前驻足。
周墨半躬着的身子僵在原地,脸上一阵阴翳。
老汉颤巍巍抬头,浑浊的眼睛映着面前少年的眉眼,讷讷道:
“您是?”
“老伯,这位是大理寺少卿叶大人。”陈佥事抢步上前。
老汉还未及开口,周墨突然侧身挡住,满脸悲戚,
“叶大人!”
他脸上露出悲痛欲绝的神情,只是那真切的悲悯却未达眼底,
“孝宏兄一家上下二十余口无一生还,实在是令人痛心疾首!还望大人能够早日侦破悬案,还林家一个公道!切莫让那凶手逍遥法外啊——” 他故意拖长尾音,目光却有意无意地瞥向那对老夫妇。
叶垣吉心中冷笑,这周墨与林家同为盐商,表面上称兄道弟,背地里却为了盐引争得头破血流。
再加上贺松年对案件的刻意隐瞒,这里面的水恐怕比他想象的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