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师爷听到宋捕头说山匪全都死了那一刻,脊背上一阵寒凉,心中的怒火忍不住\"噌噌噌\"的往上冒。
来之前,他听说黑风寨的三当家被小石村的人生擒了,心里还在思量着,怎么找个合适的机会把韩鹏给放了。
如果能救了韩鹏,就算黑风寨大当家要找他算账,想来也不会觉得是他故意设计了黑风寨。
可是,这帮可恶的泥腿子干了什么?
他们居然把山匪全都杀了。
其他小喽啰杀了就杀了,但是这帮人居然胆大包天到连韩鹏都一起杀了!
他们就不怕黑风寨的报复吗?
见到胡县令发怒,史师爷在一旁呵斥道:\"蒋洪瑞,你可知杀人是犯法的,即便是山匪,既然已经抓住了,没有经过县衙审理定罪,你们擅自将其杀死,也是要承担责任的。说,谁给你们的胆子,居然胆敢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蒋洪瑞和几个老头子听到胡县令和史师爷的喝斥,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蒋洪瑞跪在地上,冲胡县令磕了一个头,颤颤巍巍的道:\"大人,此事没有旁人指使,实在是山匪太可恶,一把火将村子烧成了白地,村民们的家被毁了,心里实在气不过,于是就惩罚了一番。不料,在惩罚他们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把他们弄死了,大人要怪,就怪老头子吧,老头子愿意给他们偿命。\"
其余几个老头子也纷纷磕头谢罪。
\"大人,是老头子我气不过,对他们动了手,在山匪的屁股上捅了三刀,大人要怪罪,就处罚老头子我吧。\"
\"大人,还有我,我也捅了那黑风寨的三当家大腿一刀,大人要罚,老头子我愿意认罪。\"
\"大人,惩罚山匪是我们几个老头子商量的结果,大人若要责怪,就由我们几个老头子一力承担,请大人放过其他人吧,村子被毁,还需要他们重建村子,我们几个老头子没用,愿意以命抵命。\"
胡县令见几个老头子供认不讳,顿时皱起了眉头,他语气冰冷的问蒋洪瑞:\"你是说,你们整个村子都参与了这件事?\"
蒋洪瑞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承认道:\"是的,大人,我也是为了安抚村民们的情绪,所以召集了全村的人,除了孩子,每家每户都出手对山匪进行了惩罚,只是惩罚的时候,村子里的人下手没轻没重,一不小心把他们给弄死了。大人,小老儿有罪,愿意接受惩罚,请大人责罚。\"
胡县令心中有些不信,几步走到韩鹏身边,翻开韩鹏沾满血渍的衣服,检查起尸体上的伤口来。
看到韩鹏尸体上密密麻麻却不致命的伤口,胡县令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中居然升起了一股恐惧。
尸体上的每一道伤口都不深且都刺在肉多的地方,显然动手的人没有直接一刀杀死韩鹏的意思,真就是像蒋洪瑞说的那样,是为了惩罚山匪。
韩鹏身上最致命的几道口子,也就是捅在肚子上的几道刀伤。
而且,这几刀也同样避开了要害,刺在脂肪层最厚的地方。
但是,就这深浅不一的几十道伤口,和对韩鹏动用了凌迟之刑没什么区别。
比起被一刀致命的杀死,反倒是这种一刀一刀慢慢折磨的死法让人感觉更为胆寒。
胡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穷山恶水出刁民。
仔细看过伤口,胡伟心中的怒火却稍稍平息了一些。
对于小石村没能将山匪留下活口,胡伟心里是有些恼火的。
但是,想起刚才蒋洪瑞所说,整个村子被山匪一把火烧成了一片白地,他觉得似乎又能理解村民们的举动了。
倘若是换成自己的家被毁了,大概会做出更为不理智的事情来吧。
史师爷见胡县令的脸色好了一些,心里还是不爽,走到胡县令身边道:\"大人,这些刁民无视律法,滥用私刑,不可不罚,否则,以后大人您治下的贱民都这样胡作非为,岂不是乱了朝廷的纲纪。\"
胡伟闻言,眉头再次皱了起来。
史师爷说得有道理。
动用私刑,导致山匪们身亡,于理可以接受,但于法不合。
他作为一县之尊,必须要维持朝廷的法度,不能因为这些乡民可怜就坏了规矩。
胡伟向史师爷问道:\"师爷,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史师爷早就盼着胡县令这句话,当即回答道:\"大人,刚刚这老村长说村里的村民都参与了此事,虽然法不责众,但为首之人却不能放过,卑下的建议是将为首之人抓起来下狱,其余村民就让他们交一些罚金,以儆效尤,大人觉得如何?\"
史建忠这么建议也是好好思虑了一番。
若是因为弄死了劫掠村子的山匪,县衙将整个村子的人都抓起来,一来会令民怨沸腾,落人口实,对官府的名声不利,县令大人肯定不会同意。
二来,县衙大牢也关不下这么多人。
就算关的下,县衙要养着这么四五百口子人吃饭,哪怕是发馊的糊糊,也是一笔不小的支出,县令大人更不愿意。
所以,史师爷才提出惩办为首之人。
一来,能够震慑其他村子的人效仿,避免再出现类似的情况。
二来,他将为首的人找到抓起来,对黑风寨也有了一个交代,想来黑风寨的大当家也不会再把仇恨集中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胡伟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白发老头子,个个颤颤巍巍、行将就木的样子,觉得师爷的建议并不是很合适。
按照师爷的说法,眼前这几个满头白发的爆眼子老头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势必要将他们抓回去关起来。
可看他们这身子骨,真送到了牢里,恐怕撑不了几天就会咽了气。
胡伟可以容许治下的贱民死,但是不能死在县衙大牢里,还是一下子死好几个。
到时候这种事情一传出去,说他这个县令草菅人命,他还要不要升官了?
想到这里,胡伟摇头否决了史师爷的提议:\"此事不妥,本官认为,这些村老也是为了安抚民心才会有此举动,但师爷说的也有道理,为首之人不可不罚。我认为,有必要将惩罚山匪时造成的伤害最致命的几个人找出来,对心狠手辣之人严惩一番,以正风气,警示其他人效仿。\"
史师爷一心只想能抓人回去有个交代,对要抓什么人根本没意见。
而且,这可是县令大人提出来的意见,他就算还有什么想法,也只能憋在心里,当即十分配合的对宋捕头吩咐道:\"宋捕头,你听到县令大人的话了吗?赶快带着这几个村老下去,查清楚村民里是什么人出手最致命,将他们控制起来,到时候押回县衙受审。\"
宋捕头躬身领命,和衙役们一起将几个族老带到了一旁。
胡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蒋洪瑞,语气稍冷:\"你作为村长,此时责无旁贷,具体如何处罚,等本官斟酌之后再定夺,方才你说村子被烧成了白地,现在带本官去看看你所说是否为真,若有半点虚言,本官定要将你重重治罪。\"
听到自己同样要受罚,蒋洪瑞赶紧磕头感谢:\"多谢县令大人宽容,小老儿句句属实,这就带大人去村里看看。\"
说罢,蒋洪瑞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拄着拐杖向村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