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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村子,入眼处一大片断垣残壁,墙壁上全是被火烧之后的痕迹。

大火虽然已经熄灭,然而在一些角落中,一缕缕依然在焦黑的废墟上苟延残喘,偶尔有风刮过,将柱子上的火星吹得明明灭灭,如垂死巨兽般沉重地喘息。

在烧透的残骸之上,衣衫褴褛的村民四顾茫然,昨日还温暖的家园,此刻却只余下轮廓和几根断壁残梁的废墟中,焦黑的木柱孤寂地刺向灰蒙蒙的天空,焦黑的废墟充斥了绝望。

村民们本就站不直的脊梁,此刻更是无法挺直,他们在废墟上的残木碎瓦间艰难跋涉。

有人弯下腰,双手在焦黑的灰烬间徒劳地刨挖着,动作迟缓而固执,仿佛在虔诚地挖掘自己的坟墓。

一个男人跪在曾经是放了木柜子的位置,反复翻动烧得发脆的残渣,手指被烫起水泡,却浑然不觉。他那双被烟熏得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灰烬,似乎在无声地呐喊,想要找回承载了一家人活下去希望的木柜子。

然而,他终究失望了。

那个装满了粮食的柜子,早已在大火中化为了一捧白灰。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焦糊气息,如同鬼魅般顽固地钻入鼻腔,钻入肺腑,烧得喉咙生疼,带来的却是一阵阵绝望和恐惧。

村民不时被浓重的烟尘呛得弯下腰去,爆发出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咳嗽,声音在死寂的废墟上回荡,仿佛未来也被这无边的灰烬塞满、碾碎。

不远处,一位老妇人蜷缩在曾是门槛的焦木前,一遍又一遍抚摸着那焦黑的木头,灰白凌乱的头发粘在汗湿的脸上,嘴里喃喃自语,一遍遍重复着:“没了……都没了……”

声音低微,如同呜咽的风在废墟缝隙间流转,听不真切,却沉得令人窒息。

一个幼小的孩子紧挨着她站着,怀里紧搂着抱着一只烧焦的布偶,脸上挂着两道干涸的泪痕,抿着裂开的唇,呆呆地望着眼前这片曾经承载了欢笑、如今却只剩下焦土的世界,眼神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娘,我饿……\"

远处,一声孩子的哭声传来,随之响起的是妇人的安抚和无助的啜泣声。

偶尔有翻捡的村民从灰烬中掘出些许劫余之物:半只熏黑的搪瓷碗,一个残缺了一角的陶罐、某件农具残余的部件、一把失去了木柄的镰刀……

这些微不足道的残骸,被村民小心翼翼取出,拂净表面的灰烬,人们围拢过去,目光投注其上,死寂般的沉默却如同巨大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

这一幕,仿佛往昔生活彻底碎裂后扎手的尖利棱角,再也拼凑不回完整的昨日。

一直没有出现的日头,在临近傍晚的时候终于在山峦边露出了半边脸庞,仿佛是在结束一天的时间前,再偷偷看这人间一眼。

浅薄的光线,冷酷地泼洒在废墟之上,将这片焦黑的大地涂染成一种不祥的赤褐色。

断壁残垣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仿佛废墟本身生出了獠牙利爪,随时要将些微的光线吞噬。

村民们翻找的动作愈发迟缓,却固执地不肯停下,明知无望,他们依然在灰烬里摸索,在焦土中翻寻。

绝望的寻找本身,竟成了此刻唯一可被抓住的、赖以呼吸的浮木。

他们用带血的十指,在灰烬里徒劳地勾画着家园消逝的轮廓——每一寸焦土的翻动,都是对废墟之下深埋的家园,一场无望的招魂。

看到眼前的情景,胡县令突然对派人审查村民谁杀了山匪有些后悔了。

他心里突然明白了为何一向胆小懦弱的村民们,居然会狠下心来对凶名在外的山匪们出手了。

面对毁掉家园,毁掉了自己拥有的一切的恶徒,恐怕世上最胆怯的弱者,也会想要宣泄一番心中的情绪吧。

这些山匪真是死不足惜。

这时,有村民看见了蒋洪瑞身边的胡县令和史师爷等人。

见到他们穿着上好的衣料,村民们一下子就猜出了来人的身份。

一个汉子壮着胆子来到胡县令面前,\"咚\"的一下双膝跪了下去,狠狠的磕了下去,大声哀呼道:\"官爷,请给我们这些村民做主啊,这些可恶的山匪,不仅杀了我们的人,还把我们的家也毁了,寒冬腊月,没了房子,没了粮食,叫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啊……\"

史师爷对跪在身前的汉子呵斥道:\"哪儿来的乡野村夫,一点规矩都不懂,冲撞了县令大人,没你的好果子吃。\"

不料,史师爷的喝斥不仅没有起到预想中的作用,反而说明了几人的身份。

一个个脸上挂着灰尘的村民从废墟间抬起头,再向着胡县令等人的方向跪下、磕头,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请县令老爷给我们做主啊,我们要冻死、饿死在这个冬天了。\"

\"大人,你可怜可怜我的小孙子吧,没了屋子,没了吃食,他只有死路一条啊。求你行行好,救救我们吧。\"

\"大人,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啊,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人祸啊,整个村子都没了,我们该怎么办啊……\"

声声发自心底的悲泣,让胡县令第一次真实的认识到被山匪祸害的村民有多么悲惨。

他不满的瞪了史师爷一眼,走上前想要搀扶跪下磕头的汉子,在看到他脏污的衣服时却犹豫了,只是扬声用尽量温和真诚的语气对所有人道:\"大家不用下跪,本官知道你们村子遭了匪患,第一时间就赶过来了,等本官回去,一定全力查办这些贼人,还遂宁县的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汉子听不出胡县令的官腔,真心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感激的道:\"多谢大人,大人肯为我们这些百姓做主,是我们的荣幸,希望大人长命百岁,多子多福。\"

其余村民也纷纷磕头感谢胡县令。

村民们乱七八糟的祝福,听得胡县令的脸色非常复杂。

胡伟自己明白,他刚才说的不过是一些表面光鲜亮丽的套话罢了。

他早就不是第一年当县令。

黑风寨也不是第一次出来祸害乡民。

只是在察觉自己对黑风寨的山匪无能为力的时候,他就决定对遂宁县境内的山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村镇受山匪之害的奏报视而不见,再也没有理会过。

这次来小石村,他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山匪的残忍凶狠,为祸之烈。

胡伟的心里竟然突兀的升起了几分剿灭黑风寨的野望。

只是,他很快就掐灭了心里不切实际的想法。

剿匪,不仅要人,还要花钱。

有那些钱,他放进自己的口袋不好吗?

反正,有了蒙小华发现粮食的功劳,如今又有了剿匪的功劳,他的升迁有望了。

山匪的这点小麻烦,就留给下一任的县令去头痛吧。

至于他,既然已经确定了小石村杀匪的事情为真,他就该赶紧回去写报文,向上级奏报自己的功绩了,何必在此浪费时间。

年底的官员考评,可是不远了。

想到这里,胡县令是一点继续留下的心思都没了,巴不得立即回到县衙去做自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