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躯之内,精神核心。
这里是一片无尽的漆黑,是沉疴构筑的精神壁垒,但此刻,这片领地的主人却正在被无情地肢解。
“不……不!住手!这是我的记忆!”
沉疴虚幻的魔魂蜷缩在核心,发出凄厉的哀嚎。他的周围,数以亿万计的黑色丝线如同一张天罗地网,将他牢牢捆缚。这些丝线正是魔剑意志的具象化,其每一根纤细的尖端都深深刺入了沉疴的魔魂之中,如附骨之疽,贪婪地抽吸着他的一切。
一幕幕画面被强行剥离、读取。
那是他身为阿修罗王族的荣耀,在尸山血海的魔界战场上,他第一次斩下敌对魔将的头颅;那是他统领大军,为阿修罗皇族开疆拓土的峥嵘岁月;那亦是他被上古大能联手镇压,在万古封印中,日复一日谋划着重返世间的不甘与怨毒……
这些,曾是他身为大天魔沉疴最珍视的过往,是他力量与骄傲的源泉。而现在,它们都成了魔剑意志随意翻阅的战利品。
“桀桀……原来这就是阿修罗王族的战斗技巧,果然精妙,多谢你的馈赠。”
魔剑意志那充满快意的声音在空间内回荡,它一边品味着这些记忆,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进行着最后的精神摧残。
“哦?原来你一直暗恋着幽月魔族的那个圣女啊,啧啧,可惜了,你没机会了。不过放心,将来我或许可以去魔界,替你‘品尝’一下她的滋味,桀哈哈哈哈……”
“你……你……无耻……卑劣……”
“还有你这套开辟魔界通道的坐标秘法,真是伟大的构想。放心,我会将它发扬光大的。阿修罗族会记住你的‘功绩’的!”
每一句诛心之言,都让沉疴的魔魂剧烈地颤抖。他的意识在极致的痛苦与羞辱中开始崩溃,咒骂与求饶都已含糊不清,最终只剩下断断续续的、代表着最后执念的呓语。
“阿修罗……王族……吾乃……沉疴……”
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被那无尽的黑色丝线彻底吞没。
外界,深渊的死寂之中,楚轩对那即将分出胜负的魔躯内部斗争置若罔闻。
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做的一切。调动“无生本源”强行稳住濒临破碎的剑丸与剑轮,已经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量。此刻的他,真正到了山穷水尽、油尽灯枯的地步。
死亡的阴影,冰冷而粘稠,正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要将他的意识拖入永恒的黑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之火,正在以一个惊人的速度衰弱下去。
但他没有放弃。
楚轩将全部残存的、即将消散的意识,凝聚成一股不灭的执念,在神魂的最深处,一遍又一遍,发出最后的呼唤。
“系统……还在吗?”
“回应我……”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他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单调而固执的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楚轩的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的最后一个瞬间,一个冰冷、机械,却在此刻宛如天籁般的声音,终于在他脑海深处轰然炸响!
【叮!】
【检测到宿主濒死状态,符合紧急协议触发条件!】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道划破永夜的闪电,让楚轩几乎停滞的思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是系统!它终于回应了!
还不等他追问,一个虚幻的、只有他能看见的湛蓝色界面,已经强制在他的意识中弹出。界面之上,一行行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大字,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罗列其上。
【紧急协议:以身为炉,以渊为火,重铸剑丸——已启动!】
【协议说明:此为一次性协议。将抽取当前环境所有可调动之能量——包括但不限于魔圣死气、无生本源、空间裂隙之力——以宿主之‘百锻剑体’为熔炉,以宿主之‘无生本源’为锤,以‘魔圣死气’为碳,对濒临破碎的剑丸与剑轮,进行一次破而后立的强制性重铸!】
楚轩的意识被这番话震得嗡嗡作响。
以身为炉!以渊为火!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霸道的计划!
紧接着,界面下方,一行由血色符文构成的警告,刺痛了他的双眼。
【警告:此过程极度危险,成功率未知。一旦开始,不可逆转。】
【重铸成功:剑丸品质将得到质的飞跃,宿主伤势尽复,修为大进。】
【重铸失败:身为熔炉的宿主将第一个被狂暴的能量撑爆,神魂俱灭,万劫不复!】
在这行血字下方,一个冰冷的倒计时无情地开始跳动。
【十……九……八……】
这冰冷的数字,像死神的脚步声,每一下,都敲击在楚轩的灵魂之上。
他缓缓抬起头,意识穿透无尽黑暗,看了一眼远处那座已经逐渐平息下来,预示着内部斗争即将结束的魔山,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浮石上,气息奄奄,似乎还在犹豫是否要动用最后底牌的“封”。
楚轩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
那是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疯狂,也是一种将命运重新攥回自己手中的决然。
失败?
神魂俱灭?
那与他现在的处境,又有何区别?他没有别的选择,也根本,不需要别的选择!
在倒计时即将归零的刹那,楚轩用尽全部的意志,在心中发出一声震动神魂的怒吼。
“执——行!”
几乎在他意念落下的瞬间,另一边的“封”,正准备下定某种决心,却突然神色剧变!
他猛地抬起头,惊骇地望向楚轩所在的方向。
一股令他这位上古神君都为之心悸的恐怖能量波动,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太古凶兽,正从楚轩的身上,悍然苏醒!
“这……这是?!”
封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在他的感应中,楚轩的身体赫然变成了一个无形漩涡的中心!整个深渊之中,所有狂暴、混乱的能量——那阴冷刺骨的魔圣死气,那锋锐无比的空间裂隙之力,乃至于虚空中游离的一切元素,都在这一刻沸腾了!它们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的洪流,疯狂地朝着楚轩的身体倒灌而去!
他看不懂楚轩究竟在做什么,但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能量波动中蕴含的、那种“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意志!
这份连他都为之动容的疯狂,让他瞬间下定了决心。
“罢了……”
封低声喃喃,缓缓摊开了自己的右手。
只见他的掌心处,皮肤之下,一个由无数道细密灰色符文构成的、如同骨质的古老印记,若隐若现。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决然。
“本君沉睡万古,也不差再多睡个千百年……总好过,让这方天地,落入此等魔头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