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在厂里,刘正依然很清闲,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基本上有三百天是闲着的。离下班还有些时候,他便早早锁上了仓库门。天寒地冻的,他想着提前回家准备些下酒菜,免得到时候一直忙活到后半夜。
关于何雨水,刘正下午上班时就和她打过招呼,让她下班后与畅晓丽一同回去。上班时没骑自行车,这会刘正便徒步往家走。
当刘正走进胡同,太阳已然落下,消失在地平线之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路过公厕时,他瞧见一个身影。那人裹着一件破旧的大衣,身形瘦得像根竹竿,从那消瘦得近乎变形的脸上,还能隐约辨出几分阎解成的模样。
不用多想,此人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阎解成。
确切地说,不是没出现,而是刘正很长时间没碰到他了。
只见阎解成怀里鼓鼓囊囊的,似乎在大衣里藏了什么东西。他鬼鬼祟祟地朝公厕走去,那模样像个贼似的。
刘正心中顿生好奇,不由自主地跟了进去。毕竟,这公厕里还住着好几个人,他也有许久没见着了,不禁想知道张堂木他们过得如何。若不是今日恰巧撞见阎解成,刘正还真没想起要到这公厕来瞧瞧。
冬天倒也有冬天的好处,公厕里虽说寒冷,但那刺鼻的臭味比夏天时淡了许多。
只要张堂木他们做好保暖,在这公厕里住着,想必比夏天要舒服些。好歹这里能遮风挡雨,总比在外头流浪强得多。
寒风卷着散落在公厕门口的稻草在胡同里打着旋儿,刘正站在公厕门口,呵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凝成一片朦胧的水雾。他伸长脖子往里张望,目光扫过公厕内昏暗的角落,嘴角微微上扬。
嚯!
张堂木他们这小日子,看着竟也别有一番“滋味”。
墙边堆着厚厚的稻草,底下似乎铺了玉米杆,上面还盖着破旧的防水布。张堂木几人就蜷缩在稻草下,只露出脑袋,每人手里拿着个窝窝头,正有一口没一口地啃着,啃完一口便喝口水,边吃边喝间还时不时聊上两句。
而阎解成呢,正费力地扒开稻草,往里头钻,看来没地住的他,如今也在这安了家。
“呦呵,几位,过得挺自在呀!” 刘正脸上挂着笑,冲里头喊道。
“你是?” 张堂木抬起头,眯着眼,眉头紧皱,朝着公厕门口的方向看去,眼神里满是迷茫。
“那是刘正。” 阎解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刘正,刘正是谁?” 张堂木那原本圆滚滚的脸上,此刻满是困惑。
刘正不由一愣,定睛仔细打量起张堂木。曾经的大胖子如今瘦了不少,可那张脸依旧透着圆乎劲,只是看上去有些怪异,估计并非胖,而是水肿。
而且,刘正还注意到,张堂木视力似乎出了大问题,看东西都得眯着眼,就连拿身旁的水,都得眯着眼,小心地伸手摸索。
更让刘正震惊的是,张堂木那原本乌黑的头发,如今大片大片地脱落,这秃一块那秃一块,都快成秃瓢了。
“阎解成,张堂木这是咋回事?” 刘正满脸好奇地问道。
“谁晓得呢,” 阎解成整个人缩在稻草里,慢悠悠地说道,“最近这货眼睛不好使,记性好像也不行了,连你这仇人都不记得了。”
刘正没太把阎解成这话放心上,转而看向阎解成,问道:“阎解成,你小子也是个人才,好好找点零活,挣点钱,租间房子还是没问题的吧?”
“要你管!” 阎解成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恼怒。
“嘿,人家说穷横穷横的,说的就是你这种人。”
刘正忍不住笑了,心想着,阎解成被阉了之后,脑子也不好使了。四九城里那么多破败四合院,随便找一间稍微收拾收拾就能住,他倒好,偏学张堂木他们窝在这厕所里。
“刘正,你又能好到哪里去?没事偏往厕所里钻。”
阎解成似乎故作镇定,可眼中还是隐隐透露出一丝不自然,似乎在强装看开,试图在气势上不输给刘正。
“我不过是来瞧瞧,看看你们这群垃圾如今过得到底咋样。” 刘正嘴角挂着一抹冷笑,眼神扫过缩在厚厚稻草中间的几个人。
那些人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羞辱,连反驳都懒得开口。他们默默啃完手里的窝窝头,直接把脑袋埋进稻草堆里,只留出鼻孔的位置喘气,像一群冬眠的野兽。
“哼,我现在算是明白那句老话说的‘人不狠站不稳’了,看看你刘正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心狠,过的也好,真是老天爷不开眼呀!” 阎解成故作悠然地说道,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刘正眯起眼睛,想到张堂木的情况,忽然话锋一转:“对了,阎解成,你住在这里不会是要报复张堂木吧?”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吓得阎解成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像被电击了一般,直接从稻草里猛地钻了出来,怒声吼道:“刘正,你别血口喷人。我和张堂木能有什么仇?再说了,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俩还算是亲戚,都和聂金莲好过,他又没得罪我,我-干嘛要报复他?”
说话间,阎解成眼神闪烁不定,不自觉地躲闪着刘正的目光,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嘿嘿,阎解成,你可别装了。我记得张堂木有个大哥,你当初勾搭上聂金莲,张堂木能轻易咽下这口气?说不定你变成太监,就是张方找人干的。这都过去俩月了,估计你也查清楚了。再看看现在张堂木这副模样,身体浮肿、视力下降、头发大把脱落,很明显是被人下了药。而他们吃的东西又是你送来的,这其中的猫腻,难道还不明显吗?” 刘正一脸笃定,侃侃而谈,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砸在阎解成心上。
阎解成的脸瞬间变得如白纸一般,嘴唇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刘正心中一惊:难道真被自己猜对了?
随着刘正话音落下,那些与张堂木一同被困在公厕里的人,一个个猛地伸出头,带着疑惑与震惊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阎解成。
“你们…你们看我-干什么?千万别信刘正的鬼话。他跟咱们有仇,就盼着咱们不好过呢!” 阎解成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墙根处缩了缩,试图躲开众人的目光。
刘正站在原地,嘴角带着一抹胜券在握的笑意:“我给你们说,如果哪天张堂木死了,你们记得举报阎解成,说不准你们还能立个功。”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之前给那些人种下了怀疑的种子。只不过这种子能不能发芽也不好说。
公厕内,阎解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愤怒,而那些原本麻木的人,也只是盯着阎解成看了一会,继续缩进稻草里。
不论张堂木变成什么样子,都与他们无关,他们要做的就是吃完睡,睡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