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正看的出神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拉开。
“绫香回来了?”
母亲的声音从玄关传来,显然早就在那里等着了,声音也带着掩饰不住的关切。羽衣绫香眼神有些闪烁,轻轻点头。刚踏上门廊,就看见爷爷正侧对着自己弯着腰往炉子里添炭,火光照得他眼角的皱纹格外清晰。
“你爷爷非说你回来会饿,饭菜在热了,马上就好。”
母亲像是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声音依旧温暖,就像屋子中间的那座火炉一般,一点一点驱赶走羽衣绫香内心的死寂。
“似乎的确有些饿了呢。”
她强撑着扯出一抹微笑,却不知道比哭还难看:“抱歉,方才在族……在无忧那里整理卷轴,耽误了些时间。”
说话时,她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低头脱下木屐,脚步朝着屋里的另外两座火炉走去。
她冰冷的心开始微微升腾暖意。
羽衣田北停下手里添柴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这位七十多岁的老忍者面容相比两年前已然衰老了很多,可一对眸子目光如炬,一眼就扫到孙女那有些闪躲的眼神。
他眼皮微微沉了沉,心中叹了口气。
“最近族里琐事多?我看你每日都早出晚归。”顿了顿,羽衣田北语气放柔,“当年你父亲在世时,也总这样拼命,但忍者的路……”
“父亲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羽衣绫香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她看见爷爷眼中闪过受伤的神色,急忙低头盯着地板缝隙里的青苔。
“对不起,爷爷,我……”
母亲端着汤碗从厨房出来,从炉子里舀出冒着热气的食物,瓷碗放在矮桌上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先吃东西吧,你最喜欢的多宝味噌汤。”
蒸汽模糊了羽衣绫香的视线。
她望着碗中浮油映出的自己,愣了很久。那张脸陌生得可怕——曾经会在训练后对着瀑布咯咯大笑的少女,如今连笑都要计算肌肉的牵动幅度。
望着她,羽衣田北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默默给孙女夹了块鱼丸豆腐。
羽衣绫香机械地咀嚼着,吃不出味道。却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绫香。”
这时,母亲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背,“从海上回来,你就很少笑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总不至于连爷爷和我,你都要瞒着吧?”
温热的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
羽衣绫香却如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抽回手,瓷勺掉进汤碗溅起水花。她看见母亲眼中的震惊与受伤,喉咙像塞了团浸水的棉絮,结结巴巴吐出几个字。
“不要碰我……很脏……”
“你……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好了,她已经是个大人了。”羽衣田北突然开口,脚步重重敲在地板上,及时制止了妇人即将爆发的火气。
“忍者的成长总要经历阵痛,你们女人家不懂。”
老人的语气带着刻意的严厉,但羽衣绫香注意到他指尖微微发抖——那是他说谎时的习惯动作。
“爷爷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啊……”
她此刻的心思莫名跑偏,脸色恢复了冷淡,站起身,裙摆扫翻了矮桌旁的坐垫:“我吃饱了,先回房休息。”
“绫香!”
母亲的呼唤从身后传来,羽衣绫香没有回头。
关上门,母亲伸手敲门的动作在她房门前重复上演,却总是没有敲门声传来。
羽衣绫香收回目光,推开窗户的瞬间,清凉的晚风从窗口灌进来,吹乱了桌上发黄的纸张——那是她十六岁那年被无忧救下后,偷偷记下的关于如何化解那个少年的冷漠态度的笔记,每一页都用稚嫩的文字写着少女纯洁的喜欢。
【母亲说过,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要从他的胃抓起……那无忧喜欢吃什么呢??????唔……他好像没有讨厌的食物诶,每样都会吃一点,真是伤脑筋呢……】
【无忧又骂我了o﹏o,他以前明明那么傻乎乎的,也很温柔……算了不管了!我还不信了,就算是一坨冰,也总有被捂化的一天!】
【今天从千手跑到日向境内,好累啊!感觉身上臭臭的,黏黏的。不过收集到了很多新鲜的尸体呢,无忧看到了应该会很高兴吧!好想快点回家啊!^_^】
哗哗哗——
窗外的晚风将笔记吹到最后一页。
这页纸皱巴巴的,像是被水完全浸湿过一遍然后风干了。
上面没有字。
也不再出现少女画下的作怪表情,只有一道……
歪歪扭扭的黑色线圈。
羽衣绫香呆呆地望着那个图案,眼底骤然间翻江倒海,脚下一软,背靠门板滑坐在地。
这份笔记早就被她忘却。
却应该是被母亲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给翻了出来。
她瘫坐在地上,终于允许自己露出痛苦的表情。指尖将木叶护额推上去,一遍遍抚摸着额前那道触碰不到的印记。
“原来从那个时候,你就已经准备对我做下这些吗?偏偏我还傻乎乎的想要为你做任何事……无忧,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还是不是原来那个无忧……”
羽衣绫香神情痛苦,望着窗外的漆黑,轻声低语,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原来所谓的‘基础仙术’,不过是为了让我更好地承受接下来的改造。”
她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星。
漆黑的夜空。
忽然就觉得,有些黑暗是永远无法驱散的,就像某个人的心,始终都捂不热。而她,如今也已成为黑暗的一部分。
一把,
懦弱又锋利的刀。
……
同一片黑夜。
漩涡岛也被阴霾笼罩。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如幽灵般穿梭在岛岸。
海浪一次次拍打礁石,发出沉闷的声响。
“水之介……”
“你不要过来,我想一个人静静。”
漩涡水之介独自踱步到海边,妻子关切的呼唤被他阻止在身后,此刻,唯有这无垠的大海能容下他满心的愤怒与无助。
他光着脚踩在沙滩上,脚下软绵绵的沙砾在海浪的冲刷下仿佛水母一样柔腻。
“真的是你吗?羽衣无忧......”
漩涡水之介喃喃低语,声音又瞬间被海浪吞噬。肿胀通红的双眼抬头望去,漆黑的海面似乎与夜空完美地融为一体,星辰微弱的光在极远处打来的浪尖闪烁。
在这动荡不安的忍界,漩涡一族在他手中仿若漂泊在暴风雨中的孤舟,急需新的港湾。
他不再是曾经那个玩世不恭的少族长,身上或被动或主动地背负上一个庞大的担子。
这担子压在他稚嫩的肩上,让他喘不过气。
漩涡水之介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过往种种。如今看来,父亲对于失踪似乎有所预感,在千手举办年夜祭之前,就逼着让他履行少族长治理族务的工作,锻炼他的工作能力和政治敏感性。
他冲动易怒,行事莽撞,一心只凭热血。可经历了父亲出事,与千手的决裂,无奈逃离木叶,这些挫折如同重锤,狠狠敲打着他放浪不羁的灵魂,让他被迫成长,也让他不得不学会冷静思考。
他深知,如今的漩涡已经将木叶得罪死,没有回头路可走。
原本还存着最后一丝希望。
可看见千手柱间白天那为难的模样,他才彻底绝了这个念头。
对方的实力惊人,甚至完全脱离了忍者的正常范畴。可漩涡水之介并没有从对方身上看见像斑那样,对自己这样寻常忍者的蔑视感。
相反,他知道千手柱间在村子里和那些加入进来的忍族势力打交道的时候,态度甚至放的很低。
而他与千手柱间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到为他与整个木叶的忍族闹的不快的地步。
“毕竟是你好不容易才发展到现在这个规模的村子,对吧,柱间……”
海风吹乱了漩涡水之介苦笑的脸,和一头红发,发丝在脑后肆意飞舞,如同他混乱的思绪。他想起不久前与羽衣无忧的那次联系,对方看似平静的话语下,藏着难以捉摸的深邃。羽衣无忧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语气的停顿,如今回想起来都透着诡异。
可即便如此,他又能怎样?
在这残酷的忍界,实力才是话语权。失去了父亲漩涡芦名作为支撑,漩涡一族如今实力大损,若再失去羽衣无忧的支持,等待他们的或许就是被其他忍族吞并、灭族的命运。
想到这里,漩涡水之介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泛白,手臂上青筋暴起。内心的挣扎如一场激烈的战争。
理智不断告诉他要隐忍,为了全族忍下心中的杀意;可情感上,杀父之仇如此刻骨铭心,怎能轻易忘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与海风带来的水汽混在一起。
“啊!!!父亲,我该怎么办……”
他对着大海发出崩溃的咆哮。
回应他的只有海浪无情的咆哮。 海浪越来越汹涌,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海岸,溅起高高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叮叮咚咚……”
他满脸泪痕,似有所感地回过头。
远处,漩涡族地内依然灯火闪烁,敲击声不断。那是族人在修理年久失修的建筑。
他们虽然经历了波折,又从富裕的生活变得贫瘠,却依然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漩涡水之介更加感到肩头沉甸甸的责任。仿佛看到了族人望着自己那期待的眼神,也盼望着他能够像老族长一样,赶跑来犯的一切敌人。
这些画面如同绳索,将他从仇恨的深渊边缘一次次拉回。
许久,漩涡水之介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他望向大海的尽头,目光逐渐坚定。
为了族人,他只能选择妥协,将这份仇恨暂且尘封。他知道,这或许是他人生中最愚蠢的决定。
“可我本来就是父亲口中的蠢货,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而已……”
疲惫地转过身。
漩涡水之介迈着沉重的步伐向着身后的火光处走去。
他没有退路了。
……
千手柱间回到木叶的第二天清晨,木叶村的会议室里。宇智波斑端坐在主位上,神色冷峻,周身散发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
他的左手边,依次坐着千手柱间、千手扉间、猿飞佐助;
右手边则是无忧、志村风,再往后,是奈良仓川和秋道浴所代表的奈良与秋道两族。
没人说话。
沉闷的气氛如厚重的乌云般笼罩着众人。宇智波斑深蓝色的羽织在静止的空气中隐隐泛着幽光,犀利的目光扫视着左右两侧的众人,开口打破了令人压抑的沉默:
“仓川族长,浴族长,山中家什么时候能够加入木叶?”他看着右侧坐着的凤梨头,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作为一村之长不容置疑的威严。
奈良仓川转头看向他,微微欠身,脸上带着无奈的苦笑:“火影大人,山中一族暂时还无法搬迁过来。平宫家在一些实权官员位置的分配上……尚未与各大贵族协商达成一致,作为条件和筹码……导致山中家的迁徙计划只能暂缓。”
“的确是这样。”
他身旁的秋道浴也跟着点头,肥胖的身躯微微晃动,带起一阵轻微的震动。
宇智波斑眼神微微一沉,却心知两人不可能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假话。
随即,他将目光转向千手扉间,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淡:“扉间,还没来得及问。之前拜访南边的油女、犬冢几族,成果如何?”
千手扉间推了推额前的白发,神色平静如常:“还算不错,悬斗等几个忍族的族长都对加入木叶表现出不错的意向。只是他们目前仍旧受雇于佐佐木、麻生等贵族,没有这些贵族的首肯,暂时无法派人前来木叶表示亲近之意。”
此言一出,议事厅内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众人脸上皆有些迟疑,又有些不解。他们对于非雇佣关系的贵族之间的事不是特别了解,却是没想到火之国居然还没有完成势力的整合。
宇智波斑更是眉头紧皱,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就知道这些贵族只会碍事!眼里只有利益!蠢货!”
这句话一出,会议室内的忍族族长们脸色都有些不同程度的动容,一时间竟然没人敢接话。
就在这时,宇智波斑左手边一直沉默不语、心事重重的千手柱间缓缓起身。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待无忧等人的目光看过来,神色凝重地道。
“各位,如今的火之国初步成立,局势复杂。火之国的势力范围,目前也仅在南贺川上下沿岸的核心富庶地区。而周边边缘地区的佐佐木、麻生、切岛等几家贵族,还在与火之国的联合贵族势力进行谈判。犬冢几族受雇于他们,自然要遵循贵族的意愿。”
众人听闻,皆是恍然大悟,脸上露出了然的神情。听到千手柱间似是有替自己缓和气氛的意思。宇智波斑冷哼一声,也不在这上面多说。
他脸上沉思片刻,随后将目光转向坐在自己右手第一位的无忧。
神态还是称呼上都变得随意了许多,若有所指地说道。“无忧,我和柱间前天在大名府的时候,意外碰见了正在大名那里做客的日向宗家。”
“哦?”
无忧看向他,轻轻扬了扬眉毛。
黑色短襟随着动作轻轻摆动,气质清冷依旧。“有意思,日向居然会跑到大名那里做客。”
“正常,这一族原本就与贵族有着渊源,甚至有传言说本来就是贵族演化而来,不然也不会保存着那些繁杂无用的礼数了。”宇智波斑咧着嘴角满脸不屑地朝他点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那是个年轻宗家,似乎是日向天佑的儿子,见到我,态度十分恭敬地替他父亲向我道歉。正好当时大名也在,便出面说和,想要化解这一族和我木叶的些许误会。而因为两代宗家先后失踪的缘故,那小子有些不太敢离开族地太远……”
他没说完,无忧就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干脆地点头。“行,我知道了,会议结束我就亲自跑一趟,将他接过来。”
“那就辛苦你了。”
“没事。”
这个话题结束,会议室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唯有偶尔传来的呼吸声和衣料摩擦声。众人心中这时都隐隐有些会过意来,斑这位火影对待无忧这位羽衣族长的时候,和对他们的态度似乎有着本质的区别。
“和实力、忍族规模并没有太多关系,更重要的,其实是他们对待贵族的态度,似乎有些惊人的相似……”
志村风的下首,奈良仓川低着头坐在椅子上,稍微一思索,眼底就很快露出一抹了然之色,找到了关键所在。
“原来是这样……”
其他人在称呼大名之时,后面都会自觉加上敬称,表示对这位国家和地区的强大掌控者的发自内心的敬畏。
所以称大名“大人”。
再嚣张跋扈的忍者,在称呼大名的时候,哪怕心底里不认为对方比自己高一级,也会在后面加上“阁下”两个字,以示同等地位。
甚至在座的强如千手柱间,也会在提到大名的时候恭恭敬敬地称大人。
“只有这两个家伙,刚才在提到那位的时候,是直呼其名……”
奈良仓川看着地面,眼角余光却在那一蓝一黑两道身影身上来回扫过,慢慢眯起了眼睛。
“倒是我忽略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向低调的羽衣无忧,居然和斑这家伙会是同一类人。同样的傲慢,目中无人……”
而另一边。
主位上,宇智波斑神色满意地从无忧身上收回视线。他始终都觉得,除了好友柱间之外,无忧便是整个木叶最合他脾气的人。
接着却又暗暗撇了撇嘴。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家伙行事有些畏缩阴险,顾忌太多。实力也不错,只是反而没有了拓海前辈当年的强硬风范……”
木叶的发展之路任重而道远。
每一个忍族的加盟都关乎着未来的走向。而日向一族作为规模庞大的大型忍族,其加入与否,更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只是因为年夜祭那个宗家出言触怒了他,话已经放下,他却抹不开面子亲自前往日向一族。只能让无忧这个和日向打过交道的“邻居”,来邀请日向一族加入到木叶中来。
无忧答应的这么痛快,不仅给足了他脸面,也在一众忍族族长面前给了他好大一个台阶下。
宇智波斑的左手侧,千手柱间此刻也在看着无忧,微微皱起了眉头。
因为很多方面的原因,他对于这人一向有偏见,甚至在弟弟扉间的提醒下,最近开始怀疑父亲千手佛间的尸体是不是就是被无忧偷走的,毕竟当时就他和扉间、斑、无忧四人在场,而且无忧这家伙曾经就试图偷走他父亲的战利品——宇智波田岛的写轮眼。
可既然是正事,他也只能暂时放下成见。
“无忧族长,此次任务至关重要。日向一族的白眼血继十分强大,若能将他们纳入木叶,我们在感知这一块能力将大大增强。”他目光越过斑,看向其旁边的黑衣青年,声音略显低沉。
无忧闻声望去,下一秒脸上就露出恰到好处的客气笑容,轻轻颔首。
“无忧明白,一定不负柱间族长期望。”
“行,这件事情就到这里。”
宇智波斑此时挥手打断二人的交流,目光转向左侧的好友,脸色沉了沉,缓缓开口。
“现在,开始商议如何处理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