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风和日丽。
蔚蓝海面上掀起一条漫长扩散的涟漪。
千手柱间驾驭着木筏,在一路用水遁的加持下,木筏如同一道青色的闪电,朝着漩涡岛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那张国字脸上神情显得有些沉重。
木叶村的那场浩劫,此刻仍历历在目:成片成片被毁的森林,大面积燃烧的建筑和房屋、满地猩红和随处可见的半截尸身。
好在弟弟扉间用影分身之计骗过了敌人,没有出什么意外,这是一个很大的惊喜。但这背后隐藏的真相,却如同一团迷雾,让柱间心急如焚。
当木筏即将靠近漩涡岛那简陋的港口时,头顶的太阳已经不再炎热。这时,周身的空气泛起一阵熟悉的波动。千手柱间这才从出神中醒来。
“老爷子设下的感知结界……”
想到这里,又想到这次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心中五味杂陈。
曾经,他与漩涡水之介十分聊得来,也曾望着大海畅想各自的未来;如今,漩涡水之介却带着族人悄悄离开木叶,还打伤了不少警卫队的成员。
而对方失踪已久的父亲漩涡芦名,竟是袭击木叶的凶手。
“老爷子明明已经死了都不放过……”
千手柱间神色阴沉,大步踏入漩涡港口,随后直接前往漩涡族地。沿途遇到不少漩涡族人纷纷对他投来警惕和害怕的目光。他没有理会,径直来到这一族的议事大厅,推开厚重的木门。
屋内,漩涡水之介正背对着他,凝视着墙上古老的漩涡族徽。
“水之介!”
千手柱间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难以掩饰的焦急与愤怒。 漩涡水之介缓缓转过身,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但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他早就通过结界感知到了千手柱间的气息,也明白自己躲不开,也无需躲。毕竟这场以自己的性命为赌注的博弈,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眼前之人的。
好在他虽然叛离了木叶,可当晚对那些警卫队成员并没有下死手,就是为了应对现在这一幕。
“柱间,你是来杀我的吗?”
闻言,千手柱间眼神一黯,一步跨到漩涡水之介面前,比他魁梧的多的身躯不自觉地散发出压迫感来,却是避而不谈。
“有件事情你知道吗?有人假扮成你的父亲,昨晚在木叶大肆杀戮,还差点杀了志村族长和扉间!”
“大肆杀戮?”
漩涡水之介惊呼一声,心中却狠狠一沉,只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那个家伙当时可向我保证了不杀人,只负责制造动乱,然后替我吸引各族视线……”
可忽然间。
他才反应过来,瞳孔猛地收缩,望着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千手柱间,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你说什么?有人假扮我父亲?这不可能!他能瞒过木叶那么多人?”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显然被这个消息震撼到了。
千手柱间见他脸上震惊的神情不似作伪,于是将当晚的细节一一讲述,从“漩涡芦名”施展的风遁和火遁,水遁和雷遁复合忍术。再到其诡异的战斗方式和动机,再到扉间发现的破绽——没有使用过一次擅长的封印术。
随着讲述,漩涡水之介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心情瞬间经历了一个过山坡一般,从惊喜到惊惧,跌宕起伏。
“怎么会这样……”
漩涡水之介喃喃自语,眼神黯然。“父亲他失踪了五个多月,我心里早就不抱希望了!可那个家伙又是……”
他的话戛然而止。
眼中霎时震惊一片。
千手柱间看着他的反应,心中的疑惑更甚,忙低喝道:“水之介,小叔!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告诉我,为什么要带着族人离开木叶?你和这件事是不是有关系?昨晚袭击木叶的人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只有这样,漩涡和木叶各族的关系才能得到缓解!而且你打伤警卫队成员的事情我也可以不追究。”
漩涡水之介反应却很快。
他深吸口气,看向千手柱间追问道。
“死了那么多人,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吗?柱间,是你太天真,还是以为我很好欺骗?”
这句话让千手柱间沉默了下来。
“呵呵……”
他的这个反应,也让漩涡水之介更加确定了一些东西。当再次抬起头时,眼中的痛苦已被一抹决绝取代:“柱间,你要么现在杀了我,要么……现在就离开!总之我是不会和你返回木叶的。”
千手柱间怔了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有些痛苦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建立木叶,不就是为了让所有忍族不再受战乱之苦吗?为什么你不能理解我的苦心?”
“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漩涡水之介苦笑着说,“想必你也应该发现了吧,哪怕自己的实力再强,除非你杀掉所有人,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靠着实力就能够做到的。
我明白你是真心想协调我和那些忍族之间的关系,可你扪心自问,自己真的能够做到吗?”
不顾千手柱间欲言又止,他继续说道。
“还有,你以为扉间他真的能容纳所有忍族吗?他对我们漩涡一族的忌惮与防备,你真的视而不见?”
千手柱间更加语塞。
他确实知道,木叶村虽然建立,但内部并不团结,各忍族之间仍存在着矛盾与猜忌,尤其是弟弟扉间因为某个术方面的研究,一直都打着漩涡一族封印术的主意。
但他从未想过,这些会让漩涡水之介选择离开。
而对面,漩涡水之介神情愈发严肃。
“既然我已经选择了这条路,就必须走下去。你说我愚蠢也好,冲动也罢。总之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啪嗒——
千手柱间越听眉头越紧,最后更是愤怒地抓住漩涡水之介的肩膀,用力摇晃着:“你糊涂!帮你逃离木叶的那个家伙说不定就是让老爷子失踪的真正黑手!你以为他会真心帮助你漩涡?”
这一点,漩涡水之介已经明白,可惜已经太迟了。
离开木叶这个选择本没有错。
错的是不该向那人求助,可他如今也只能一错再错。
漩涡水之介脸色冷了冷,用力挣脱千手柱间的手,后退几步:“够了,柱间!别再说了!你走吧,就当我们从未认识过。”
“你……”
千手柱间张了张嘴,看着对方决绝的眼神,心中一阵刺痛。曾经的伙伴,好几年的姻亲,两人如今却站在了对立面。
可望着那张满是决然的脸庞,他知道,今天无论如何都无法从漩涡水之介口中得到真相了。
“水之介,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千手柱间最后深深地看了漩涡水之介一眼,在看到他对“漩涡芦名”毫不知情的时候,他就怎么也狠不下心杀了漩涡水之介,用以平息村子里忍族的怒火。
不过是个死了父亲,然后还被杀人凶手利用来破坏木叶的可怜虫而已。
“如果后悔了,随时来找我。”
低声说着,千手柱间转身离开。
当他踏出议事大厅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漩涡水之介消沉的声音:“对不起,柱间。我没想过杀人,真的……”
千手柱间没有回头,只是脚步顿了顿。
漩涡水之介望着他的背影,脸色渐渐平静下来,轻声说道:“柱间,谢谢你不杀我。”
“虽然这么说可能显得我有些无能,但……”听到这句话,千手柱间却缓缓转过头来,神色复杂地望向漩涡水之介。
“你还是做好战争的准备吧。”
漩涡水之介瞬间捏紧了拳头。
当海风吹过。
千手柱间的身影和话语不知何时已被吹散在狂风中,只剩下漩涡水之介呆呆地站在会议室门口,满脸带着怒火的失魂落魄。
……
木叶遇袭的当晚。
浓稠如墨的夜色笼罩着大地。
整体由木料搭建的羽衣族地深处,一间密不透风的地下暗室中,摇曳的烛火将两道身影映照在潮湿泛着水汽的石壁上。
无忧穿着黑色短襟站在石壁旁,宛如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像。一身素色长裙的羽衣绫香站在他面前,微微低着脑袋,表情淡漠,眼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
自从进入这间石室,两人没有说过一句话。
曾经相处时的轻松融洽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掌控生命者与生命被掌控者之间冰冷而无形的对峙。
不知道过了多久。
无忧终于出声打破了这种紧绷的气氛,他冷眼望着面前低着头的羽衣绫香,语气低沉。
“谁让你去杀千手扉间了?成功了也就罢了,关键是没有成功,你知不知道你的自作主张会给我带来麻烦?那个家伙要比你想象的聪明。”
羽衣绫香将头低的更低,小声解释。
“我以为……只是顺手的事,毕竟是他害死了前两任少族长……”
无忧看着她好一会,嘴角慢慢上扬。
“绫香,最好是这样。”
羽衣绫香眼角一阵跳动,下意识将脑袋垂的更深,连大气都不敢出。只感觉心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让她难以呼吸。
无忧见状移开目光,不再说什么。
无论绫香有着何等阴暗的小心思,如今的他都不会去选择追究。
只是不出意外的话,如今千手扉间那个家伙已经开始怀疑他了。
毕竟从动机来看,和千手有仇的羽衣趁着柱间和斑不在村子暗中展开报复,试图杀死千手扉间,这完全有可能的。
“族长大人,我暴露身份给漩涡水之介知道,真的不会有麻烦?”
或许是为了化解尴尬的气氛,或许是为了岔开话题。羽衣绫香率先打破沉默,找了个比较合适的由头。
无忧微微偏过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没关系,在我答应帮他的时候,这件事情就注定瞒不了,也没准备瞒。”
羽衣绫香听完,只是轻轻抿了抿嘴,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对于漩涡水之介的处境,她并不在意,这场对话对她来说,更多的是掩饰着什么。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她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裙摆扫过地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响。
“等等。”
无忧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羽衣绫香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对方开口。
无忧缓缓走到她身后,目光如同一把利刃,刺在她素色裙摆的背上。
“第八颗天赋丸消化得怎么样了?”
羽衣绫香沉默了片刻,内心在短暂的挣扎后,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还需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无忧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来,“那半个月之后,来见我。到时候,我会把羽衣一族的两门基础仙术蛞蝓泵和蛙组手的卷轴交给你。”
本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羽衣绫香听到这话,瞳孔剧烈收缩了一下。
作为羽衣的一员,她自然知道这两门仙术意味着什么。那是羽衣忍者最基础也是最核心的修炼方向。只是对她这个自然能量修炼天赋不算好的忍者来说,因为仙术修炼起来效率不高的缘故,所以到如今都还没有修炼成功。
而此刻无忧突然提起要传授她仙术,结合剩下最后一枚紫色天赋丸的空额,她瞬间有种不祥的预感,隐约猜到了自己第九枚会吃下什么样的特效丸。
她在背对着无忧的角度咬了咬下嘴唇,直到咬到发白,慌乱眼神也始终都平静不下来。
那些天赋丸虽然让她的实力不断提升,但每一次服用,都像是在她的身体里容纳下别人的血肉。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早就变成了一个熔炉,属于自己的部分正在不断减少。
她感觉恶心,本能地抗拒,甚至厌恶起自己身体里那庞大的查克拉量、强大的身体素质与恐怖到甚至能够外放的精神力。
如今,她这具身体又要容纳新的成员了吗?甚至还极有可能是自己的族人,血脉相连的亲人?
想到这里,羽衣绫香脸上顿时写满了拒绝,却无力反抗。
在这弱肉强食的忍界,她的生命早已被无忧掌控,她也是在前不久才意识到,从第一次被种下涡缚咒开始,她就已经失去了任何选择的权利。
“我知道了。”
羽衣绫香深吸一口气,头也不回地轻声应了一句,只是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她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然后朝着暗室的出口走去。步伐沉重而缓慢,每一步都像是在走向更深的黑暗。
背后。
无忧的目光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暗室的转角处,才收回视线。
……
哒……哒……哒……
脚踩着木质地板,羽衣绫香走过阴冷的走廊,望着两边墙壁上那微弱的火光,眼神满是无奈与绝望。
她就像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落叶。
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摆脱被风掌控的宿命。而前方等待她的,或许是更强大的力量,或许是彻底的毁灭,但她却只能沉默认命般地继续走下去,因为她别无选择。
她来到室外,停下了脚步。眼神有些呆滞地抬头看去。
星光璀璨,而夜色深沉。
她再回头,身上却茫然地打了一个冷颤。
身后的暗室中,晦暗的烛火依旧在摇曳。像她此刻的内心,忽明又忽暗。
“我该死在飞雷神手里的……只是又为什么后悔了呢?我在怕什么?又在贪念着什么呢……”
她神情没落地低下头,轻声呢喃着。
某个瞬间,或者说好多个瞬间。
她都在想,要是自己死了,是不是这一切悲惨就都终结了?
潮湿的寒气渐重,如毒蛇般缠绕着羽衣族地。这里漆黑一片,连最简陋的照明火把都没有。
月光正透过云层的缝隙,在漆黑的夜晚行走的羽衣绫香那身素色裙摆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走到小径的尽头,她下意识地裹紧衣襟,手指触碰在一起,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思绪从呆滞中缓慢抽离,眼神终于恢复了些许灵动。
穿过一片被爷爷新鲜种下的紫苑花苗圃时,她身上的裙摆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在欢迎着她的回家。
羽衣绫香神色默然,抬头望去。
只见自家的矮小木屋还亮着昏黄的灯,一道背微微躬着的身影,正映在糊着纸窗的拉门上,此时来回走动着,宽大的袖口随动作轻轻晃动,像极了小时候他给她编花环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