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8月6日凌晨,重庆朝天门码头。
暴雨冲刷着集装箱上“长江教育扶贫“的红色标语,二十辆重型卡车在柴油引擎的嘶吼中缓缓驶离。谢一扬撑着黑伞站在调度室窗前,目送最后一辆车尾灯消失在雨幕里,指尖轻轻摩挲着口袋里那枚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表面蚀刻的“1991.08.15“正在渗出血锈色的倒计时。
“三千台全部装船了。“张铁柱的机械眼扫过货单,液压关节在潮湿空气里发出细微的嗡鸣,“贵州山区十二所希望小学,每校二百五十台。“
谢一扬突然笑出声,伞沿雨水溅在货单的捐赠明细上。那些泡过洪水的任天堂红白机主板,此刻正躺在印着“长江-1型教育电脑“的崭新机箱里,每块电路板都植入了特殊固件——当山区教室通电的瞬间,隐藏在操作系统深处的挖矿程序就会自动链接缅北服务器。
“孩子们要学编程,怎么能没有电脑呢?“他踩碎脚边一只漏网的蟑螂,虫壳爆裂的脆响混在雨声里,“记得让缅甸那边把矿池算力调低点,别把三峡电网搞崩了。“
黔东南,苗岭希望小学。
校长吴建国颤抖着揭开防尘布,三百台簇新的电脑在简陋教室中泛着冷光。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机器,政府配发的教学录音机都算稀罕物,更别说这些带键盘的“高科技“。
“感谢扬帆集团!“吴校长对着摄像机九十度鞠躬,镜头外站着穿白衬衫的县领导。孩子们挤在走廊上探头探脑,有个胆大的伸手摸了摸显示器,立刻被班主任拽回去。
没人注意到机箱侧面的散热孔里,隐约飘出腐水浸泡过的霉味。
“现在请同学们按下开机键!“随着县领导指令,三百只小手同时拍向电源按钮。教室顶棚的LEd灯突然暗了一瞬,几十台主机发出老式收音机调频般的滋滋声。
五年级的梁小花发现自己的屏幕在闪烁,黑白像素点组成诡异的马赛克图案,像是某种蜷缩的电子爬虫。她刚想举手报告,画面突然跳转到命令行界面,无数绿色代码如瀑布般滚落。
“这是教学演示程序。“穿扬帆制服的“技术员“按住女孩肩膀,手套下的金属指节硌得她生疼,“要专心看屏幕。“
教室后排,主机散热口飘出的焦糊味被崭新的塑料味掩盖。吴校长正对着镜头背诵感谢词,没看见脚下地板缝隙里,几缕青烟正从地线接口悄悄渗出。
同日,缅甸掸邦某废弃军堡。
二十台特斯拉线圈环绕的机房里,雇佣兵用枪托砸开嗡嗡作响的服务器柜。显示器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暴涨,算力曲线像发情的眼镜蛇般昂首攀升。
“老板,贵州节点上线了!“技术员盯着屏幕上三千个新接入的Ip,“但电压不稳,有十七台已经烧——“
话音未落,主控台突然爆出刺眼火花。整个机房的照明系统集体过载,阴影里浮现出更多穿迷彩服的身影——他们正把成捆的Rtx显卡塞进竹篓,显卡金手指上还沾着东莞血汗工厂的硅脂。
“降压运行。“视频电话里谢一扬的脸在电流干扰中扭曲,“等这批机器自毁后,把故障责任推给山区电网改造。“
技术员刚要点头,监控屏幕突然切出贵州教室的实时画面: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盯着摄像头,她的瞳孔里倒映着机箱内部——那里有枚芯片正在发红,烫穿了印着“爱国助学工程“的贴纸。
8月15日上午10点整,苗岭小学计算机课。
梁小花发现老师的U盘插不进主机——机箱USb口里凝着淡黄色结晶,像是洪水留下的盐渍。她偷偷用圆珠笔捅了捅,突然听到机箱深处传来“咔嗒“轻响。
“同学们看黑板!“老师敲着投影幕布,上面正播放《计算机基础知识》动画片。没人注意到投影仪连接的“教育电脑“散热风扇已停转,显示器边框开始泛红。
小花突然闻到熟悉的焦味,和去年奶奶家电线短路时一样。她刚要喊出声,教室中央的电脑“嘭“地炸开一团蓝火,火星溅到邻座男孩的的确良衬衫上,烧出焦黑的洞。
紧接着是第二台、第三台......火焰像被无形引线串联,三十秒内三百台主机同时喷出火舌。天花板上的烟雾报警器沉默如哑巴——上周安装时就被卸掉了电池。
“蹲下!快蹲下!“老师声嘶力竭的叫喊淹没在爆裂声中。小花被人群挤到墙角,透过浓烟看见县领导早没了踪影,那个戴白手套的“技术员“却逆着人流冲向讲台,从燃烧的主机里拔出一块发红的芯片。
火势顺着地线接口蔓延整栋教学楼。当消防车赶到时,屋顶钢架已在高温中扭曲成抽象雕塑,窗框里不断喷出裹着电子元件的火球。
当晚八点,扬帆集团危机公关部。
“初步统计烧毁九百七十台,剩余设备已紧急召回。“张铁柱的机械手捏碎一块焦黑的主板,“但《中国青年报》记者拿到了这个——“
监控屏幕亮起,放大的照片里清晰可见:某台烧毁主机的主板上,有枚硬币大小的芯片完好无损,表面蚀刻的“1991.08.15“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
谢一扬眯起眼,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雨夜。当时他站在汉正街仓库里,看着工人把泡水游戏机主板浸入盐酸池,而林教授留下的技术员正往bIoS芯片里烧录特殊程序。
“记者在哪?“
“黔东南人民医院,正采访烧伤学生。“张铁柱调出病房监控,画面里满脸绷带的小女孩突然指向镜头,嘴唇开合说着什么。
谢一扬按下增强键,音频信号过滤掉监护仪滴滴声后,女孩的耳语在会议室炸开:
“那个叔叔......在电脑里藏了会咬人的电子虫......“
办公室死寂三秒,突然响起尖锐的警报声。张铁柱的机械眼疯狂闪烁:“缅甸矿池被黑客入侵,有人在反向追踪贵州节点!“
凌晨三点,贵阳某网吧后巷。
《中国青年报》记者陈岩死死攥着移动硬盘,腋下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了衬衫。两小时前他刚导出苗岭小学的监控录像,巷口就出现了穿扬帆制服的“保安“。
“记者同志,您拍到的只是电路老化。“阴影里走出戴白手套的男人,指间转着枚刻有日期的芯片,“就像这个定时自毁装置,本来该悄无声息......“
陈岩突然撞开消防梯狂奔,身后响起消音手枪的噗噗声。他扑进网吧厕所隔间,颤抖着将硬盘塞进抽水马桶。按下冲水键的瞬间,门板被液压机械臂劈成两半。
浑浊水流卷着硬盘旋转下沉,没人看见陈岩最后一条短信已发出——收件人邮箱后缀是@gov.cn,附件里三百台主机的序列号正拼凑出惊人的事实:所有焚毁设备都流向同一个GpS坐标——三峡大坝核心控制区。
水面吞没硬盘前,监控画面最后定格在梁小花的瞳孔特写上,她的虹膜倒影里,有行小字随火光一闪而过:
比特币矿池接入码:ctRL+ALt+三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