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秀,娘站你这边,有啥说啥,你别怕,娘给你撑腰。”
宋小草说道。
多多少少觉得自家儿子有些不识好歹了。
“娘,事情没多大,你们别操心,我计划着去广市进衣服,虽然有妹子帮忙,但是我想以后自己也能立场子。”
金星秀并不打算一直靠着罗有谅拿来的货源,她自己得学会成长。
“广市可不太平,你真的要去?”
胡好月想起前些从广市坐船去香江的时候,周围的拍花子还有拐子多得很。
“别担心,广市我有亲戚,我堂哥家在那!”
前些年头,为了躲避黑暗时代,她家有不少亲戚逃离京城去了别的地方。
毕竟去大西北跟住牛棚,哪一样他们都熬不住的。
她抬眼瞅着金星秀,声音压得低:“你打算多久去?”
“十一月走,等天再冷点,不坐火车,租了辆皮卡,能拉货还能睡人,省得倒腾。”
“路上安全吗?”
胡好月的声音突然顿了顿。
她往房门口瞟了眼,确定宋小草拉着孩子走远,在哄孩子,才凑过去压低了声。
“有谅哥跟我说,他以前车行的同事,跑国道拉布料,半道上遇着劫道的。有个运气好的,把货扔了才跑出来,还有个……”
“连人带车都没了,后来在山坳里找着的时候,车玻璃全碎了,货早被抢空了。”
金星秀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伸手拍了拍胡好月的胳膊:“放心,现在不一样了。上面刚出了政策,国道上隔几十里就有检查站,还有巡逻的,比前两年安全多了。”
她想起前阵子去城办手续,看见国道口站着穿制服的人,手里攥着对讲机,连路边歇脚的货车都要登记,“我托堂哥问过,他说现在跑广市的车,十辆里有八辆都走国道,没听说谁再遇着劫道的。”
话刚说完,里屋传来孩子的哭喊声,宋小草抱着娃出来,哄得手忙脚乱:“快别哭了,你娘去看店,奶奶给你煮红薯粥。”
金星秀趁机拎起帆布包,跟胡好月递了个眼色,“我先回服装店了,那边还堆着昨天的货没理。”
她走得干脆,从头到尾没提胡好家一个字。
等院门关了,宋小草才志远哄睡着,轻手轻脚摸出来,一屁股坐在胡好月旁边,压低了嗓门骂:“你说你二哥是不是脑子被屎糊住了?!”
她拍着大腿,气得当院的鸡都惊得扑腾翅膀,“当初娶你二嫂的时候,哭着喊着说要好好过日子,这才几年?就跟同学勾肩搭背!生他的时候我也没吃瓜啊,怎么就养出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娘,这跟你没关系。”
她抬头,眼底满是阴霾,“男人嘛,有点姿色就开始不老实,总有人围着转,时间长了,心就飘了。”
宋小草还想骂,却被胡好月拽住胳膊:“娘,别气了。”
她站起身,往屋里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声音沉了沉,“今晚我就去好好引导引导二哥,这日子也不是离了他就过不下去。”
天黑透的时候,胡好家才进院子,一进门就往炕上躺,臭烘烘的酒气飘了满屋子。
胡好月没点灯,就坐在炕沿上,借着窗外的月光看着他。
男人的脸泛着红,领口的扣子崩开两颗,露出脖子上一道浅浅的抓痕,不知道是谁的。
“回来了?”她开口,声音平得没起伏。
胡好家迷迷糊糊嗯了声,翻了个身:“星秀,别吵,困。”
胡好月伸手,指尖碰到他脖子上的抓痕,胡好家猛地一哆嗦,醒了大半,坐起来就想发火,却对上胡好月的眼睛。
没敢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看得他心里发毛。
“好……好月……你咋来了?”
“你脖子上的印子,哪来的?”胡好月问,没什么情绪。
胡好家有些烦闷,伸手扯了扯衣领:“还能是啥,杨夏抓的。”
“哦。”
胡好月应了声。
“二嫂要跟你离婚,娘也要跟你断绝母子关系,对了,你有时间就来按个手印,签个字。”
胡好家的酒彻底醒了,看着胡好月平静的脸,突然慌了:“你……你这是干啥?我不就跟她撇清关系了吗?不至于吧?”
他有些慌了。
“不至于……”
胡好月抬眼,终于有了点情绪,有些冷,“二哥,我跟你说,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二嫂她为了你在家带娃,从没亏过你。你要是觉得日子腻了,想找别人,我不拦着,但你别骗她,我胡好月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人得有良心。”
她顿了顿,指了指窗外:“隔壁张婶,男人走得早,一个人带三个娃,靠卖针线活也把日子过下去了,再看二嫂,一个女人家,敢去广市闯,就为了立住场子。我不知道,你哪里配得上她。”
胡好家:“……………………”
看着她妹子,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想起以前,想起胡青青,想起现在,他真的有些迷茫。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发哑,“我错了。”
“错不错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她站起身,往门口走,“今晚你找二嫂,好好说说。说不通,等着爹跟娘跟你断绝关系吧!”
胡好家猛的觉得恐惧了起来,他心里害怕,他娘可不能抛弃他。
门“吱呀”一声关上,胡好家坐在炕上,看着空荡荡的炕席,突然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
酒劲上来的时候,他总觉得自己能耐了,忘了是谁陪他熬过来的,忘了家里还有一个不声不响却把家撑起来的女人。
外屋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带着点冷意。
胡好家摸了摸脖子上的抓痕,突然觉得那地方烫得慌,像烧着了一样。
他站起身,往外屋走,却看见金星秀在灶房里,正热着白天剩下的红薯粥。
火塘里的柴还没灭,映得她的影子在墙上晃,瘦瘦的,却挺得笔直。
“我……”
他又开口,声音比刚才更哑,“我错了,星秀,也许我的性子确实有些不好,但是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金星秀没回头,只是往锅里添了勺水,红薯粥“咕嘟”响了一声:“嗯。”
火塘里的柴噼啪炸了个火星,照亮了灶台上摆着的一个碗,一个大的。
也是给他留的。
胡好家站在门口,突然觉得眼睛酸得慌,他走过去,蹲在灶房门口,帮着了根柴:“以后……我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金星秀终于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却往碗里多舀了勺粥。
而夜里,胡好月猩红的眸子暗沉,她得给她二哥造一个梦,造一个让他一辈子都不敢春心荡漾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