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粥的热气还沾在嘴角,胡好月用手背蹭了蹭,把空碗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回屋翻出那件靛蓝卡其褂。
是金星秀前阵子送她的,领口缝着圈细白边,衬得她眉眼亮堂。
她对着镜子拢了拢头发,戴上一根玉簪,把碎发别在耳后,刚要出门,就撞着她爹拎着书包,爱月拽着他的衣角,蹦蹦跳跳地往外走。
“妈妈!”
罗爱月看见她,眼睛一亮,挣开胡安全的手扑过来,抱着她的腿晃,“你今天起得可真早,太阳都打西边出来啦!”
胡好月弯腰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蛋,笑骂:“小兔崽子,就会编排你娘。”
胡安全跟在后面,脸上带着点浅笑,把书包往爱月肩上提了提,叮嘱道:“好月,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爹。”
胡好月应着,看着俩人走远。
罗爱月还回头冲她摆手,小书包在背上一颠一颠的。
她收回目光,心里暖烘烘的,脚步也轻快起来,今天先得去她二嫂店里看看。
顺便跟她二嫂说新款式的样板,至于她二哥,估计怕是魂不守舍了……
服装店离四合院不远,转过两条巷就到了。
胡好月刚拐过墙角,就看见个穿碎花衬衫的女人缩在店门口的树下。
脑袋一点一点地往店里瞅,手还攥着块石头,指节都泛了白,鬼鬼祟祟的,像偷鸡的黄鼠狼。
“同志,你这是做贼呢?”
胡好月脚步没停,声音清亮亮地飘过去。
杨夏吓得一哆嗦,手里的石头“啪嗒”掉在地上,猛地回头,看见胡好月站在几步外,穿得周正,眉眼又亮,心里本就窝着的火“腾”地冒了上来。
她弯腰捡起石头,拍了拍上面的灰,梗着脖子道:“你这人怎么回事?真没素质!哪有在背后突然吓人的?”
她今天本来就不痛快。
昨天跟胡好家在巷口说话,被邻居撞见后,胡好家居然下她的脸,连学校食堂打饭都绕着走。
她气不过,请了病假,揣着石头来店里,本想把橱窗玻璃砸了出出气,没成想还没动手就被抓了现行。
胡好月走到店门口,没急着推开门,回头看她:“这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要是没打算做亏心事,怎么会被我一句话吓成这样?”
杨夏的脸“唰”地白了,又强撑着红回来,攥着石头的手紧了紧:“你瞎说什么!我看是你自己心里脏,才觉得别人都跟你一样!”
她抬着下巴,刻意拔高了声音,“我可是大学生,跟你们这些开小店的不一样,才不会做偷鸡摸狗的事!”
话是这么说,她的眼神却黏在胡好月身上挪不开。
靛蓝卡其褂的料子挺括,领口的白边针脚细密,脚上的蓝色皮鞋也是新做的,鞋头印着朵小兰花。
再看胡好月的脸,皮肤白净,眉眼弯弯,连笑的时候都透着股精神劲儿,哪像她,为了省钱,衬衫洗得发皱,袖口还磨破了边。
嫉妒像藤蔓似的缠上来,杨夏咬着唇,心里嘀咕:长得好看有什么用?穿得这么奢侈,指不定是不学好,靠男人混日子的。
漂亮女人都是狐狸精,专门抢别人的男人,肯定就是勾搭男人,才过这么好的日子的!
她越想越气,眼神也带了刺,直勾勾地盯着胡好月的褂子,像是要盯出个洞来。
胡好月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门儿清。
她故意挺了挺胸,抬手理了理领口的白边,声音慢悠悠的:“你看啥呢?这么盯着我,是觉得我这一身好看?”
杨夏撇撇嘴,刚要反驳,就听胡好月接着说:“别光看了,我这一身,你这辈子也穿不起。”
这话像个炸雷,杨夏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刺了,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你怎么说话呢!不就是件破褂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是大学生,以后挣了钱,想买多少件买多少件!”
“哦?”
胡好月挑了挑眉,推开店门,侧身让了让,“那你倒是挣了钱再来说这话。现在站在别人店门口,攥着石头瞅来瞅去,可不是大学生该干的事,要是被你学校的老师看见,知道他们教出来的学生,请假不去上课,跑来人家店门口想砸玻璃,不知道该怎么想?”
杨夏攥着石头的手猛地一松,石头又差点掉下去。
她最怕的就是学校知道这些事,要是记了过,以后分配工作都受影响。
可她又不甘心,梗着脖子道:“谁要砸玻璃了?我就是路过,看看这店里卖的什么破烂!”
“破烂?”
胡好月笑了,转身进了店。
金星秀还没来得及跟她打招呼,她就从货架上拎起件粉白格子的衬衫,布料在阳光下泛着软乎乎的光走了出去。
金星秀一头雾水。
“这是从苏杭进的真丝料子,一件估计能抵你五个月的生活费。你要是觉得是破烂,那你身上这件洗得发白的碎花衫,算什么?”
她顿了顿,眼神扫过杨夏的衬衫袖口,“哦,对了,你这袖口磨破了,要是没钱买新的,我这儿有剩下的边角料,送你两块,回家补补还能穿,毕竟是大学生,总不能穿得太寒酸,丢了学校的脸。”
杨夏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眼泪都快憋出来了。
她知道胡好月说的是实话,自己每个月就那么点,除了吃饭,连买支新钢笔都得攒好久,哪买得起真丝衬衫?
可她就是不服气,一个靠男人的贱人,凭什么穿得比她好,过得比她顺心?
“你少得意!”
她咬着牙,往后退了两步,“你不就是靠男人吗?要是没有男人,你能穿这么好的衣服?”
胡好月脸上的笑淡了,把衬衫放回货架,走到门口,看着杨夏:“我靠不靠男人,跟你没关系。但我至少知道,做人得本分,不能看着别人过得好就眼红,更不能偷偷摸摸想毁别人的东西。”
这句话她说着可一点也不亏心。
她指了指店门口挂着的“文明商户”牌子,“这店是我跟我二嫂一起开的,进货、理货、卖货,哪样不是我们自己干?我二哥除了偶尔来搭把手,没帮过半点忙,倒是你,天天盯着别人的男人,盯着别人的店,就这点出息,还敢说自己是大学生?”
杨夏被说得哑口无言,站在原地,攥着石头的手都在抖。
路过的街坊听见动静,也围过来看热闹。
有人认出来她是来店里上过的女人,小声议论起来:“原来是她啊,怪不得躲在这儿鬼鬼祟祟的……”
“人家老板娘多实在,她倒好,还想砸人家店……”
议论声像针似的扎进杨夏耳朵里,她再也待不下去,狠狠瞪了胡好月一眼,转身就跑,连掉在地上的石头都忘了捡。
胡好月看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弯腰捡起石头,朝着她背影丢去。
张婶凑过来,笑着说:“好月,好几天没见着你来了,你可真厉害,几句话就把她吓跑了!”
“对付这种人,就得戳她的痛处。”
胡好月笑着打开店门,“张婶,进来看看?新到的花布,做件小褂子正合适。”
张婶乐呵呵地跟着进去,店里的衣服,还有花布,五颜六色的,映得人心里都亮堂。
至于杨夏,经这么一闹,应该不敢再来了,如果再来……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她可是妖,没有道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