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六年的洛阳城,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息。
汉帝刘宏已经连续七日没有上朝,宫门紧闭,只有御医和少数宦官能够进出。
中平六年的初春,寒意尚未完全褪去。袁绍站在军营外的高地上,远眺洛阳方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柄。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层层山峦,直抵那座即将迎来剧变的皇城。
“主公,何大将军又派人来催了。”身后传来许攸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这已经是本月第三次催促我们返回洛阳了。”
袁绍嘴角微微上扬,转身时已恢复了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子远啊,阉党势大,又有新编的西园八校。我军尚未准备充分,贸然出击恐有不测。”
许攸眉头紧锁:“可大将军那边……”
“我自有计较。”袁绍抬手打断了他,目光深沉如古井,“告诉使者,我军粮草未齐,将士们还需操练,请大将军再宽限些时日。”
待许攸离去,袁绍独自回到帐中,从暗格中取出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记忆中的“历史”。他的手指停在一行字上——“中平六年四月丙辰,帝崩于南宫”。
“快了,就快了……”袁绍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袁绍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的历史走向。
刘宏一死,何进与十常侍的争斗将白热化,洛阳必将大乱。届时他以清君侧的名义率军入京,不仅能避开与董卓的正面交锋,还能在混乱中占据先机。
帐外传来脚步声,袁绍迅速收起竹简。进来的是逢纪,这位谋士脸上带着少见的兴奋:“主公,刚收到洛阳密报,皇帝病情加重,太医们束手无策。”
袁绍心头一跳,强自镇定道:“陛下春秋正盛,想必只是小恙。”
逢纪压低声音:“据宫中眼线说,陛下已三日未上朝,张让等人日夜守在榻前,连何皇后都被拦在殿外。”
袁绍闭上眼睛,掩饰内心的波动。
历史的车轮果然没有偏离轨道。他睁开眼,做出痛心疾首状:“国不可一日无君啊!传令下去,全军戒备,随时准备勤王!”
接下来的日子,袁绍表面按兵不动,暗地里却加紧操练兵马,同时派出多路探马打探洛阳动向。每当夜深人静,他都会取出那卷竹简,反复确认记忆中的日期。
“若历史因我而改变……”这个念头偶尔会浮现在袁绍脑海,让他辗转难眠。但更多时候,他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机遇带来的兴奋中。
四月初,洛阳传来更令人不安的消息——何进与十常侍的矛盾已公开化,双方剑拔弩张。袁绍召集心腹谋士,在帐中密议。
“主公,此时不进兵,更待何时?”郭图激动地拍案而起,“何进愚钝,必为阉竖所害。届时洛阳无主,正是我辈建功立业之时!”
袁绍目光扫过众人,看到许攸、逢纪等人眼中同样的热切,心中大定。他缓缓起身,声音低沉而有力:“诸位,我袁氏四世三公,世受皇恩。今陛下病重,奸佞当道,正是我等挺身而出之时。”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重重按在洛阳位置:“传我将令,全军整装,但不许妄动。待洛阳有变,我等即刻以清君侧之名进京!”
“刘宏一死,洛阳必乱。”袁绍望着星空,喃喃自语,“这一次,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将是我袁本初!”
洛阳城的大将军府内,何进背对着厅门,双手负在身后,凝视着墙上悬挂的《汉室宗亲图》。
烛火摇曳,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上,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
“大将军,宫里的消息已经确认了。”主簿陈琳快步走入,声音压得极低,“张让等人日夜在陛下榻前侍奉,不断进言皇子协聪慧过人……”
何进猛地转身,青铜烛台上的火光在他眼中跳动。“刘协不过九岁小儿,如何能与辩儿相比?”他声音粗重,下颌的胡须因愤怒而微微颤抖,“我妹妹贵为皇后,辩儿乃嫡长子,废长立幼,这是要乱我汉家法统!”
陈琳低头不语,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窗外雷声隐隐,初夏的暴雨将至。
“袁本初那边可有回音?”何进突然问道,大步走向案几,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风。
“尚无确切答复。”陈琳谨慎地回答,“袁将军称病不出已有月余,渤海郡的使者说他在静养。”
何进冷笑一声,一掌拍在案上,竹简哗啦作响。“静养?他袁本初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见我势弱,便要做壁上观么?”
雨点开始敲打窗棂,沉闷的声响如同战前的鼓点。
何进踱步到窗前,雨水的气息混着泥土的味道涌入厅内。他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突然转身:“去唤曹孟德来。”
夜色沉沉,大将军府内烛火摇曳,映得何进那张粗犷的面容忽明忽暗。他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踱步,靴底踏在青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每一步都在权衡着生死。终于,他停下脚步,目光如炬,直直望向阶下的曹操。
“孟德,冀州之行,非你不可。”何进嗓音低沉,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袁本初若能助我诛杀阉宦,扶立辩儿登基,我便许他冀州刺史之位!”
曹操微微垂首,雨水顺着他的斗笠滴落,在青石板上洇开一片湿痕。他沉吟片刻,抬眼时眸中闪过一丝锐利:“大将军,冀州如今已在袁氏掌控之中,区区刺史之位,恐怕难以打动袁绍。”
何进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那依你之见,当如何?”
曹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非三公之职,不可。”
“三公?!”何进瞳孔一缩,声音陡然拔高,随即又压低下来,咬牙道,“袁家四世三公,若再得此位,岂非权势滔天?”
“正因如此,袁本初才无法拒绝。”曹操语气平静,却字字如刀,“袁氏世代显赫,所求者,无非门楣光耀。太尉之职,足以让他倾力相助。”
何进沉默良久,眼中挣扎之色渐消,最终狠狠一挥手:“好!就依孟德所言!事成之后,许他太尉之位!”他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袁本初还能如何推辞!”
曹操拱手一礼,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深意。
窗外,雨势渐急,雷声隐隐,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