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昆新得颜良、文丑、张合、高览四员猛将,心中欣喜难抑,眉宇间尽是春风得意之色。
正欲论功行赏,忽见张合上前一步,抱拳拱手,神色凝重:“大将军,袁本初昔日因言罪人,将田元皓与沮公与下狱囚禁,至今仍拘于牢中。此二人皆当世奇才,智谋冠绝天下,如今局势已定,可否开恩赦免,以彰明主之德?”
刘昆闻言一怔,随即恍然,眼中精光微闪:“你说的是田丰、沮授?”
他眉头微挑,声音里透出几分惊异:“这二人,可是名动河北的谋略之士,连本侯叹服其才。袁绍竟将他们打入监牢,囚而不用?”
他缓缓踱步几步,语气低沉,似有惋惜:“袁氏坐拥冀州千里之地,兵强马壮,却弃良臣如敝履,用小人如珍宝,此非自取败亡,又待何时?”
张合正欲再劝,却见刘昆忽然抬手,目光如炬:“不!如此大贤,岂能以一纸赦令草草召之?本侯当亲往迎请,以示敬重!”
说罢,他转身厉声唤道:“仲康!”
许褚闻声疾步而入,抱拳听令。
“速去准备车驾,整肃仪仗,本侯要亲赴大牢,迎田元皓、沮公与两位大贤出狱!”
许褚神色一凛,抱拳应诺:“诺!末将领命!”转身大步而去。
刘昆回身,目光扫过颜良、文丑、张合、高览四人,语气温和地说道:“四位将军,随本侯同去如何?”
四将齐齐抱拳:“诺!谨遵大将军之命!”
濮阳大牢,深藏于城北一角,阴冷潮湿,宛如地府入口。
牢房深处,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曳的光影,映得四壁斑驳如鬼影游动。
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霉味,夹杂着铁锈与汗腥的气息,令人窒息。
田丰与沮授相对而坐,虽衣衫褴褛,发须凌乱。
却依旧挺直脊背,眉宇间透出一股不屈的士人气节。
“元皓兄,”沮授忽然开口,声音低哑,微微发颤,“你可还记得数日前那场辩论?你据理力争,痛陈利害,言辞激烈,却换得今日囹圄之灾。”
田丰眼神一黯,嘴角扯出一丝苦笑:“那一番话,本为救主,却反害己身。可惜袁公刚愎自用,视忠言如逆耳,终致大败……若他肯听我一策,何至于此!”
他猛地攥紧石缝,枯瘦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燃起怒火:“河北百万之众,精兵良将如云,竟因一人之昏聩,毁于一旦!”
沮授轻轻摇头,目光沉静如古井:“你我皆知袁公其人——外示宽仁,内怀猜忌。他宁可听信逢纪、郭图之流的阿谀奉承,也不愿采纳你我的肺腑之言。”
他忽而苦笑,唇角微扬,却满是悲凉:“或许今日之败,早在他下令将我们下狱那一刻,便已注定。”
田丰仰头望向牢门方向,耳中传来远处隐约的厮杀声。
刀兵交击,战马嘶鸣的喧嚣仿佛就在耳畔。
“听这动静,朝廷大军已破城而入……”他喃喃道,语气中竟有一丝忧虑,“不知袁公此刻,可还安好?”
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壁上一道道刻痕——那是他这些日子里,以指甲一笔一划推演战局所留下的痕迹。
沮授默默注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低声道:“元皓兄,此时此刻,还是先忧自身吧。”
田丰闻言一震,缓缓收回目光,脸上浮起一抹苍凉笑意:“袁公此人,外宽内忌,好谋无断。若他得胜归来,或可念旧情,留我一命;可若败了……”
他顿了顿,眼中骤然掠过一抹决绝,声音低沉却如铁铸:“某田丰,必死无疑!”
沮授心头一震,仿佛被重锤击中。
若是旁人说出这番话,他或许只当是牢骚怨语。
可这是田丰——那个宁折不弯、宁死不屈的田元皓!
他怎会不知袁绍的性情?那是个能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的主君,一旦失势,必迁怒于昔日直言之臣。
他缓缓闭上眼,胸口起伏不定,心中翻江倒海:此刻,他竟不知该希望袁绍胜,还是希望刘昆胜。
若袁绍胜,他们或可苟延残喘,却永无出头之日;若刘昆胜……那人,是否还记得当年一诺?
他蓦然想起十多年前的往事,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那时,他还是广年县一名小小县令,清廉自守,勤政爱民。
一日,他破了一桩错综复杂的命案,正欲退堂,忽有差役呈上一封拜帖。
帖上无名,只有一枚青玉印章,纹路古朴。
他随即看到了那个少年,约莫十六七岁,白衣胜雪,眉目清朗,举止间自有一股超然之气。
那少年不卑不亢,与他从案情谈起,层层剖析,见解独到,竟与他不谋而合。
二人越谈越深,从刑狱到民生,从兵法到治国,竟如多年故交,毫无隔阂。
最后,那少年坦然道:“某虽年少,志在天下。愿与先生共谋大业,为国为民,不惜肝脑涂地。”
他动容不已,再问其身份,少年淡然一笑:“某乃汉室宗亲陈留刘昆,现任雁门太守。”
他震惊当场——那年不过十六,竟已为一方太守,且胸怀天下,志向高远!
更令他动容的是,少年极是推崇他,数次相邀:“先生若肯随我赴雁门,必以军师之礼相待,共图大计。”
可惜,那时他尚念韩馥旧恩,犹豫未决,终未随行。
若当年随他而去,如今又该是何等光景?怕是早已建功立业,名垂青史!
后来他先事韩馥,韩馥败亡,又归顺袁绍。
虽得重用,位居要职,却屡遭逢纪、郭图等人谗毁,袁绍亦日渐疏远。
终至今日,身陷囹圄,沦为阶下之囚。
想到此处,他不禁苦笑,心中百味杂陈——当年那个翩翩少年,如今已成雄踞北方的诸侯之首;而自己,却在这暗无天日的牢中,等待命运的裁决。
何其讽刺!何其可笑!
就在此时,牢外忽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沉稳有力。
铁链轻响,火光晃动,映得牢房内光影交错。
田丰缓缓闭上双眼,似在平复心绪。
沮授则挺直身躯,目光如炬,直视牢门方向,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是希望?是恐惧?还是……久别重逢的悸动?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铠甲摩擦的轻响,以及一道沉稳而威严的声音,自门外传来:“本侯来迎接二位先生出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