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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个生下孩子的扬州瘦马,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提半个字。

傻子都明白,那姓李的富商能轻易带走这对母女,必然有内应帮忙。

而孩子的生母,自然是最佳人选。

但这些事再怎么折腾,也牵扯不到胡大老爷头上。

他睡到日上三竿,悠闲地享用了一顿本地特色的早膳,这才慢悠悠地晃到了锦衣卫千户所。

\"见过胡爷!\"

李福禄立刻起身行礼,他一站起来,在场的锦衣卫便无人敢坐着了。

\"行了,礼数到了就行!\"

\"先说说,这次捞了多少好处?\"

\"得赶紧把陛下那份挑出来送过去,不然消息要是传到宫里,指不定他一道八百里加急的圣旨就把咱们召回去了!\"

胡大老爷随意摆了摆手,边说边走到正堂最前方,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主位上。

众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在胡大老爷面前,什么锦衣卫的威严,全是虚的。

只不过,听了他这番安排,一众锦衣卫的表情都有些微妙。

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别扭呢?

哪有当官当到这份上的?

稀里糊涂抄了人家,第二天不忙着善后,反倒急着和皇帝分赃?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是分赃的一员,锦衣卫们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

李福禄冲镇守千户使了个眼色,对方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

\"回胡爷,卑职是苏州府锦衣卫千户徐宁!\"

\"昨日查封李氏一族的行动,由卑职向您汇报结果!\"

\"嗯,徐千户说吧!\"

胡大老爷平时只要没被惹毛,脾气还算不错。

这不,说话还挺客气。

徐宁见胡大老爷态度和善,心里稍稍踏实了些。

\"禀胡爷,此次抄家共查获现银五万七千余两,田契六千亩。\"

\"另有商铺二十一间,宅院三座,古董字画等杂物合计估价两万两!\"

\"如何处置,请胡爷示下!\"

听到这惊人的数字,胡大老爷丝毫不觉得意外。

如今能在盐商行当里闯出名堂的,个个都积攒了泼天富贵。

但这些银钱如何处置,倒是要费些思量。

胡大老爷捋须沉思片刻,环视众人道:\"现银一概不许碰,悉数送入内帑。\"

\"这物件太扎眼,谁伸手谁掉脑袋。若敢落了陛下的颜面,九族都不够诛的!\"

堂下众人鸡啄米似的点头,这里头的利害他们都门儿清。

\"至于毛骧那边,虽说老夫没分他银两,可该打点的不能少。\"

\"你们把那些古玩字画都交给他,就说变卖后银钱照样缴入内帑。\"

\"他能不能从中捞些油水,就看他自己的本事,横竖老夫不欠这份人情!\"

众人闻言会意轻笑。

毛骧自然不敢在朱皇帝眼皮底下耍花样。

不过若是因急着脱手,售价略低于市价,倒也说得过去。

至于谁捡了这个漏,再转手赚些差价,那就各凭本事了。

对胡大老爷这番安排,众人非但心照不宣,反倒觉得理应如此。

\"余下的便是咱们的份例了。\"

\"你们照着老规矩处置,自家人若要,价钱略低些也无妨。\"

\"五日之内必须办妥,届时老夫与李福禄启程时要带着银两上路。\"

\"可有疑难?\"

满堂锦衣卫连同镇守千户在内,忙不迭摇头赔笑。

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他们哪还有二话。

胡大老爷当真深谋远虑!

\"备笔墨来,老夫得给陛下递个条陈说明此事。\"

\"免得你们日后惹祸上身。\"

李福禄闻言抢过文房四宝,恭敬捧至案前。

胡大老爷也不推辞,蘸墨挥毫间,但见笺纸上游龙走蛇。

李福禄偷眼瞥见开头\"重八,有桩事要同你说......\",顿时惊得垂下眼皮。

心中暗叹这等通天人物行事,果然不是他们能揣度的。

待数页奏书写罢,胡大老爷又另取信笺。

李福禄鬼使神差再瞥,只见写道:\"毛骧,此番借锦衣卫抄家,随信捎去谢礼,你且善后。\"

他懊悔地掐了把大腿——这双招子怎就管不住呢!

惊魂未定!

写完送往应天的两封信件,胡惟庸掷笔于案,舒展筋骨。

\"大功告成!\"

\"速将这些物件装箱封存,连同信件一并呈送!\"

\"手脚麻利些,尚能记上一功。若延误时机,被旁人抢先上报——\"

\"届时是赏是罚,可就难说了!\"

锦衣卫千户闻言神色肃然。

他深谙此道。

毕竟监察四方本就是锦衣卫分内之责。

不过此番倒是桩美差。

这等好事若不积极,岂非愚钝?

众人当即雷厉风行地操办起来。

见诸事已毕,胡惟庸正欲离去。

刚跨出门槛,千户徐宁忽狡黠地凑上前来。

\"胡公,有桩美事!\"

为打消顾虑,他又补了句:\"绝对是好事!\"

胡惟庸斜睨道:\"哦?说来听听。\"

徐宁压低嗓音:\"昨日抄没那商贾别院时,发现豢养着二十名扬州瘦马。\"

\"下官查验过,皆是完璧之身。\"

\"此事未载入案牍,您看......\"

\"权当弟兄们答谢您提携之恩!\"

\"您放心,弟兄们得了实惠,绝无半句闲言。\"

望着满脸邀功的徐宁,胡惟庸摇头叹息。

\"徐千户有心了。\"

\"可那孙铭阳身为知府,却因瘦马携子潜逃。\"

\"这等烫手山芋,何必沾染?\"

\"若论美色,何处不可寻?\"

徐宁顿时涨红了脸。

昨日刚处置瘦马引发的祸端,今日竟想将同源女子献给上官......

胡大老爷见徐宁脑子迟钝,便也不计较,若是旁人,早就对徐宁不客气了。

这事本就说不清。

谁知道徐宁究竟想干什么!

徐宁起初没反应过来,被胡大老爷一点,顿时恍然大悟。

明白过来后,他瞬间冷汗直冒,惶恐地看了胡大老爷一眼,随后深深一揖,沉默不语。

胡大老爷没多言,拍了拍他的肩便转身离去。

至于那些扬州瘦马的下场,胡大老爷丝毫不在意。

他可没那么好心!

这些人明显是被洗脑、胁迫的,留在身边迟早惹祸。

胡大老爷虽好色,但也不至于这般饥不择食。

再说了,他虽爱美人,但更讲究随遇而安,懒得刻意搜罗。

见徐宁无事,他便挥挥手,潇洒离开。

随后,胡大老爷换了身衣裳,乘马车直奔府衙。

站在苏州府衙前,他抬头看了看匾额,满意地点点头。

走个过场就行,之后便不必再管。

有趣的是,因他身着四品官袍,门房竟凑上来询问来意。

殊不知,这四品不过是摆设,他若愿意,随时可复归一品!

胡大老爷懒得理会门房,负手径直往里走。

胡荣紧随其后,一把推开那门房,厉声喝道:

“滚远点!赶紧通报你家知府,我家老爷到了!”

“没眼力的东西,也配当门房?”

骂骂咧咧地赶走门房,胡荣匆匆跟上胡大老爷。

那门房这才惊觉来者不善,慌忙进去禀报。

等孙铭阳领着众属官匆忙穿戴整齐赶到正堂时,胡大老爷已坐在知府位上翻阅案头公文。

这些都是各县近日呈报的琐事及政务申请,并非机密。

可胡大老爷略一翻看,便察觉端倪——

这些下属县,对孙铭阳这知府,似乎颇为轻视。

瞧瞧,上报的数据不痛不痒,分明是糊弄了事!

后世他早已见识过各地花样百出的经济数据造假,虚报的、瞒报的,手法千奇百怪。

结合他从前为官多年的阅历,对这类猫腻可谓洞若观火。

再从那些呈报的公文来看,格式规范、措辞恭敬却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疏离感。

显然,孙铭阳压根没能收服治下各县官员的心。

见此情形,胡大老爷对孙铭阳的评价又降低了几分。

难怪会被商人牵着鼻子走,这驭下之术实在拙劣。

分化瓦解、各个击破、投其所好……

这些官场基本功都不具备,混成这般境地也不意外。

看来这种翰林院出来的老学究,还是适合待在清闲衙门!

既然孙铭阳不堪大用,胡大老爷也懒得费心。

横竖不需要此人效力。

不过觉得他放错了位置罢了。

至于其他?

胡大老爷又不是他长辈,何必多管闲事?

与苏州府众官员寒暄宴饮过后,此行公务便算完结。

原本惴惴不安的当地属官们,见胡大老爷全无提携孙铭阳之意,顿时放下心头大石。

无他——

这位爷实在太吓人!

莫说京官自带三分威势的潜规则。

单是胡大老爷的名头,谁还计较什么品级高低?

满朝皆知这位是皇上的老兄弟,那些官职都是皇上硬塞给不愿做官的他。

自辞去丞相后,这位爷连教坊司主事都当过。

换作旁人,早被视为奇耻大辱。

可谁不明白?这就是胡大老爷图个乐子,挂着官衔吃喝玩乐罢了。

偏偏最重纲纪的洪武皇帝竟由着他胡闹。

由此可见其权势之盛。

品级于他不过儿戏。

他既能随意更改自身官职,也能一言定他人升贬。

这般人物,谁不畏惧?

苏州众官本已打定主意,若胡大老爷开口,必定给面子配合孙铭阳。

谁知宴席终了,这位爷始终未提此事。

散席时,终于有主事忍不住凑近试探,却得到个出人意料又情理之中的答复:

\"孙铭阳?\"

\"他就不是块当地方官的料!\"

\"翰林院这些年早把他养废了!\"

\"人品不错,不会主动害人,但城府不深手段不够狠,将来要么被人算计至死,要么回翰林院或御史台当个清闲官!\"

\"其他的本事,他也没有!\"

听到这番话,苏州府的官员们都不再多言。

他们明白胡大老爷话里的意思。

虽然胡大老爷口口声声说孙铭阳可能被人害死,但实际上是在告诉他们——

'这人我要调去翰林院或御史台,你们别插手!'

'大家各自安好,孙铭阳不找你们麻烦,你们也别为难他!'

不知怎么,这话传到了孙铭阳孙知府的耳朵里。

平日里最注重仪态的他,第一次把自己灌得烂醉。

一天一夜后,他梳洗干净,找到了正在苏州疯狂采购的胡大老爷。

\"老师!\"

\"嗯,想通了?\"

\"明白了,铭阳辜负了老师多年教导!\"

\"少说这些,你我师徒之名不过是当年一句玩笑,我也没教你什么,走到今天都是你自己的造化!\"

\"是,老师!铭阳这就回去上书请调!\"

\"嗯,能想开就好。你这性子,还是待在没那么招人眼的地方合适。\"

\"……\"

一番对话后,孙铭阳离开了。

心结解开,他反倒豁达了不少。

不管胡大老爷需不需要,他直接派出了管家孙道。

更妙的是,孙道还带了一马车现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