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望着眼前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身影,心口插着的断剑还在往下淌暗褐色血珠,那是前世她坠崖时被慕华安亲手刺入的伤口。
风卷着黑雾灌进她的衣领,残魂的声音裹着千年怨气撞进耳膜:\"你抢了我的命,抢了我的师尊,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她却笑了,喉间溢出的气音被风揉碎。
指尖的金印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肉,可她想起幻境里黎玄澈说的话——真正的强大,是带着恐惧继续前行。
前世的自己在绝望中死去时,是否也渴望过这样的机会?
\"我没有抢,\"慕星黎抬手,五行灵力顺着经脉翻涌,金印的光在掌心凝成实质,\"我只是替你活成了更好的样子。\"
残魂的瞳孔骤缩,周身黑雾突然暴烈如刃,割得她脸颊生疼。
灵魂深处传来被撕裂的剧痛,像有人拿着钝刀在剜她的识海。
慕星黎咬得舌尖发甜,金印的力量却在这疼痛中愈发清晰——那不是灼烧,是血脉在沸腾,是被封印千年的神族之力终于找到出口。
\"你根本不懂......\"残魂的声音开始发颤,断剑上的血珠突然变成淡金色,\"我曾以为,只要死了就能解脱......\"
\"我懂。\"慕星黎一步踏前,金印与残魂的黑雾撞在一起。
她看见前世的自己蜷缩在记忆最深处,浑身是血地抱着膝盖。
那个女孩抬头望她,眼底的绝望慢慢裂开一道光,\"所以我要告诉你,活着,比死更需要勇气。\"
黑雾瞬间溃散。
残魂的身影在风中支离破碎,最后一缕怨气化作细语:\"谢谢你......终于放下了我。\"
\"阿黎!\"
黎玄澈的急呼穿透轰鸣。
慕星黎转头,正看见他额间的狐印几乎要烧穿皮肤,银白狐尾上缠着的黑雾被金印之力震散,却又有新的黑雾顺着他的指尖法印钻进去。
他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每道法印都渗着血,在雪地上晕开红梅。
\"封阵!\"白璃的声音带着破音。
慕星黎这才发现,他周身的七根阵旗已经裂了三根,剩下的四根正泛着垂死的青光。
他的发绳散了,银发被黑风卷得狂乱,左手死死攥着阵旗的旗杆,指缝里渗出的血滴在旗面上,竟染出半朵九尾花。
慕星黎猛然惊醒。
她低头看向阵眼,金印的光已经覆盖了整个封印阵,原本涌黑雾的窟窿正在缩小,可裂隙里的巨眼却红得滴血,眼白处爬满了蛛网状的裂纹。
\"玄澈!\"她高喊一声,金印在掌心剧烈震动。
黎玄澈的狐尾突然全部展开,九条银白狐毛在风中如活物般翻卷,每根毛尖都凝着冰晶。
他仰头发出一声清啸,喉间的狐族密语震得山岩簌簌落石——那是唤醒血脉本源的古调。
慕星黎感觉有滚烫的力量顺着金印涌进阵眼。
她看见黎玄澈的狐印从额间蔓延到脖颈,原本苍白的脸因力量翻涌而泛起薄红,连眼尾都染了金。
他的法印突然变快,每结完一道,就有一道金纹没入阵眼,与她的金印之光缠绕成绳,往巨眼里钻。
\"禁咒·九曜镇邪!\"白璃的声音突然拔高。
剩下的四根阵旗同时炸裂,青光中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兽影——虎头、鹿角、蛇尾,周身缠着九道金环,正是九尾狐族古籍中记载的镇界神兽\"獬豸\"。
兽影张开巨口,对着裂隙中的巨眼喷出一道金光。
巨眼发出刺耳鸣叫,眼白部分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眼珠。
慕星黎感觉脚下的阵眼突然一松,金印的光猛地窜上天空,在裂隙处凝成一面金盾。
黎玄澈的狐尾瞬间萎靡,他踉跄两步,被慕星黎及时扶住。
\"看!\"白璃指着天空。
裂隙边缘的黑雾突然凝结成一个人影。
那是个穿玄色广袖袍的男子,面容被黑雾笼罩,可慕星黎却在他眉间看到了熟悉的印记——与凌霄仙尊座下弟子们佩戴的腰牌纹路一模一样,只是更古老,更暗沉。
\"千年布局,终究是棋差一着。\"男子的声音像两块岩石相擦,\"不过......\"
\"够了。\"慕星黎抬手,金印从掌心飞出,悬在裂隙正上方。
她能感觉到金印里翻涌着的,是前世残魂的释然,是黎玄澈耗尽的灵力,是白璃拼上半条命的禁咒。
这些力量汇聚成河,顺着金印注入裂隙。
男子的身影开始透明。
他最后看了慕星黎一眼,黑雾下的嘴角勾起:\"你以为结束了?
真正的......\"
话音未落,金印发出刺目金光。
裂隙如被利刃劈开的绸缎,从中间开始崩裂,黑雾像被抽干的水,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天空重新飘起细雪,落在慕星黎发烫的手背上,很快融成水珠。
\"结束了。\"
黎玄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卸了狐尾,只穿一件月白广袖袍,发间沾着雪粒,眼尾的金纹还未完全褪去。
他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碎岩,指腹碰到她手腕时顿了顿——那里还留着金印灼出的红痕。
慕星黎没有说话。
她望着裂隙消失的方向,眉心渐渐蹙起。
刚才那一瞬间,她分明感觉到,在金印闭合裂隙的刹那,有一道比黑雾更阴冷、更陌生的气息,从极远的地方扫过她的识海。
\"阿黎?\"黎玄澈察觉到她的异样,指尖轻轻搭在她后颈,\"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慕星黎摇头,目光投向天际。
那里飘着几缕极淡的灰云,与寻常雪云不同,正以诡异的弧度往同一个方向汇聚,\"玄澈,你有没有觉得......\"
她的话被风雪打断。
白璃踉跄着走过来,身上的道袍破了好几处,却笑得像个孩子:\"成了!
影界裂隙彻底封死,往后三百年都不会有黑雾渗出来了!\"
黎玄澈替慕星黎拢了拢斗篷,目光却始终落在她微蹙的眉尖。
他知道,她不是那种会平白无故担忧的人。
雪越下越大。
三人站在山巅,望着脚下逐渐恢复平静的山林。
慕星黎的指尖轻轻抚过掌心的金印,那里还残留着刚才那道陌生气息的余韵。
她忽然想起,前世坠崖前慕华安说过的话:\"你以为杀了你就能结束?
这不过是个开始。\"
或许,真正的开始,才刚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