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梁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爷爷,我回来了。”
是莫女士给他通风报信,告诉她喻音被老爷子接到了四合院,让他赶紧回来。
门被推开了,门外雨幕如瀑,挟着一股潮湿的冷风撞进屋内。
梁言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被雨水打湿,沉重地贴在身上,下摆不断滴落水珠,在柚木地板上洇开一片深色痕迹。发梢湿漉漉地黏在额前,雨水顺着凌厉的下颌线滑落,在紧绷的嘴角短暂停留,最后砸在地上碎成几瓣。
他的指节泛着被雨水泡过的苍白,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潮湿的羊毛呢气味混合着雨水的凛冽,随着他的呼吸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他就站在门口没有立即动作,只是微微抬起下巴,雨水便顺着喉结滑进衣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唯有眉宇间还凝着未散的寒意,像是把外头的暴雨也一并带了进来。
“你回来得倒是挺快。”梁老爷子招呼他道:“进来吧。”
不知道为何,看见梁言这浑身湿透的模样,喻音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喉咙突然像被什么哽住了。
她知道他肯定是心急赶回来,连伞都没有打,想到这里她胸口泛起一阵细细密密的疼。
“爷爷。”梁言虽然心急,却也规规矩矩向梁老爷子先俯身问了声好,身上是湿的,他怕沾湿喻音的衣服,并没有去坐下,就这样站在茶台边。
“喝口热茶吧,去去身上的寒气。”梁老爷子重新拿了个茶杯,给他添了一杯热茶,随后又说道:“你爷爷也是好久没有自己亲手泡过茶了。”
平时在家里,都是梁言的父亲陪梁老爷子一起吃茶,当然是梁父来做这些琐事。
梁言听话的端起茶盏,低头闻了闻,浅尝即止:“爷爷今天怎么有兴致叫了喻音过来喝茶?”
“你是想问,我和她说了什么?有没有为难于她,对吧?”
“不是,我知道爷爷不是会与小辈计较的人。”梁言微微一笑。
“爷爷不是不会计较,是不会和外人计较。”梁老爷子的目光停在他脸上:“你和雅静的婚事既已提上日程,那在面子上,总要让她过得去。我不管你和喻音在今后是否还保持联系,总之这个婚,你要先结。”
一阵寂静,梁言心下了然。
他已经触到了梁老爷子的底线。
“爷爷,请恕我这次无法顺从,上次我已经和您提过,这门婚事我无法接受。”他的声音比身上的雨水还要冷,抬眼直视着坐在檀木椅上的梁老爷子。
老人手中的茶盏顿在半空,盏盖与杯沿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叮”。
沉水香在角落的青铜炉中无声燃烧,袅袅青烟在空气中凝成一道若有若无的屏障。
“我也和你说过,这由不得你。”梁老爷子的嗓音压得极低,仿佛暴风雨前闷雷的余韵,又像一堵无形的墙。
“如若我不肯,爷爷打算如何?”梁言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倔强。
梁老爷子缓缓站了起来,与梁言对立。壁灯的光线被他的身形截断,阴影笼罩在梁言的身上。
他突然抬手指了指梁言,这个动作此刻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那你就不要再姓梁,你的事业也干脆都不要了。”梁老爷子的眼底有转瞬即逝的寒芒:“反正你拒绝了这门婚姻,也算是断了自己的前程,最终都要走向衰败的话,那就早点踏上这条路。”
爷孙俩之间的气氛突然降至了冰点,书房里骤然安静得可怕,连窗外的风声都像被掐断了喉咙。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仿佛刀剑相击迸出火星。空气凝固成透明的冰层,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爷爷,您非要这样吗?”梁言不知不觉中提高了音调,语气变成了不礼貌的质问。
“梁言……”喻音感觉到了气氛中的焦灼,她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冲动。
见梁言如此大的反应,梁老爷子的嘴角噙着半分笑意,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像刀刃上反射的冷光。
“阿言,你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跟爷爷说过话。”
梁言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又低下头去,突然发现自己的掌心里全是冷汗。
喻音此刻却不能说什么,她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此刻她只有一直沉默,万一说出的哪句话挑到了梁老爷子的某根神经,那她就是在添乱了。
身后钟表的秒针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每走一格都像在引爆炸药前的倒计时。
梁言的领口发紧,抬手松开领带的动作很慢,真丝布料摩擦的沙沙声让喻音的瞳孔微微收缩。
正在这个时候梁父突然提着水壶出现在门口,几人的视线同时转向了他。
估计他已在门口等候了很久,现在察觉到屋内的气氛已经开始不对,连忙找了个借口进来:“我来给壶里加点水。”
梁老爷子重新坐下,苍老的声音裹着砂纸般的粗粝感,每个字都像在青砖地上拖出划痕:“罢了,你们今天先回去吧。”
他的语气变了,突然温和得像在讨论天气:“你们二人回去都好好想想,不要让彼此的父母难做,更不要让我这个老头子难做。”
话音刚落下,喻音被梁言扶了起来。
她现在才感觉到自己的膝盖有些发麻,被梁言的力道拉着踉跄着出了书房。
“梁言,不要失了礼数。”喻音小声提醒着他。
梁言像没听见一样,拉着她冒雨走出了庭院,留给身后的人一个决然的背影。那些压了他近三十年的训诫,那些勒进他血肉的“应该”和“必须”,此刻全成了脚底的碎石,硌得他生疼,却终于踩出了声响。
梁老爷子站在书房门口,隔着雨幕对旁边的梁父说道:“他从来没有不打声招呼就离开,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忤逆我!”
梁父转身看向自己的父亲,这才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右手握紧的拳头上,暴起了几道狰狞的青筋。
梁言拥着喻音出了四合院,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撑在了她头上,即便是这样喻音还是淋湿了。出了大门,他的司机等在门口,连忙过来给他们撑伞。
梁言接过了司机手中的伞,想护着喻音先上车。
喻音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怔怔的看着他。
她看着雨水顺着梁言的眉骨滑下来,她下意识伸手想擦,却在半空中停住了,她怕自己的手太凉,更怕碰到他冰冷的肌肤会忍不住哭出来。
喻音的鼻尖发酸,睫毛轻轻一颤,就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上来,在眼底摇摇欲坠。
“要不……”刚说出两个字,喻音便哽住了,她慌忙低头掩饰发红的眼眶,垂落的发丝间,一滴泪终于砸在脚边,和地上的雨水悄悄融在一起。
“你哭什么?”梁言问她。
“要不,我们……。”
“你要说什么?我不许你说出口。”他盯着喻音眼底那片阴影,胸口发闷,果断出口制止了她继续说下去。
梁言打着伞,伞面却全倾斜在喻音的肩后。
“如果为了我,让你跟家里决裂,让你的事业受到牵连,这是我万万不愿看到的结局……”
梁言强硬的打断了她的话:“我是为了我自己!”
他说不出口的是,如果没有她,他姓不姓梁有什么重要,千玺要发展还是要毁灭他都无所谓了,他们如果分开,他可能无法活下去。
以前他跟陈咏凌说,要让喻音爱他爱到离了他不能活,现在看来,他才是不能活的那个。
“总之,你不能退缩。”梁言说完,搀着喻音的肩膀,示意司机打开后座的车门,将她推了进去。
两人一言不发,后座的空间明明不大,此刻两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梁言靠在右侧车门,领带松散地垂着,目光凝固在车窗玻璃的水珠上。喻音则紧贴着左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皮质座椅的边缘,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他们,又迅速收回了视线。
偶尔的车身颠簸,他们的衣角轻轻相触,又像被烫到般迅速分开。
车行驶过隧道,黑暗笼罩的瞬间,梁言终于握上了喻音冰凉的手,仪表盘的微光里,两人的影子在沉默中溃散。
回到家,就在走廊处,梁言就开始撕扯喻音的衣服,带着一些不同于平常的暴躁。
“你干什么?”
“身上打湿了,脱了衣服带你去洗澡。”梁言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拉扯的力道也没有减小。
“我自己来。”喻音想要推开他的手,梁言却不放开,直到将她的大衣脱下来后,又伸手去帮她解衬衫的纽扣。喻音见他的样子突然也一股气冲了上来,她大声的对梁言吼道:“我自己来!”
两人的情绪突然间都失了控。
梁言一把揽住了喻音的肩膀,快走两步将她推进了位于走廊一侧的公共卫浴室,喻音在他怀里挣扎,他丝毫没有放开,直到强硬的将她带进玻璃隔断的淋浴间。
他打开水阀,热水从顶上倾注而下,淋浴间里瞬间腾起一股雾气,玻璃门上被蒙上一层白色,水珠蜿蜒滑落,像无数透明的指痕。
两人站在花洒下,很快就被热水浸透。喻音的衬衣被淋成了透明,布料下肌肤的颜色清晰可见。
终于还是被梁言将衣服扯了下来,他反手三两下也将自己的衣物尽数褪去。
暖黄的灯光透过水汽晕染开来,将两道重叠的身影融成模糊的轮廓。梁言将喻音抵在潮湿的墙面上,裸露的肌肤与冰凉的墙面相触那一刹,激起她的一阵颤栗。
水柱倾泻而下打在他们的脸上,蒸腾的热气中,梁言捧起她的脸狠狠吻住了她的唇。
像是在惩罚她刚才未说出口的那句话,这个吻他带了十分的力气,不出十秒钟,喻音的唇被他咬出了血迹。血腥味混着自来水里的消毒味,流遍了两人的全身。
喻音被堵住了唇,水柱又一直打在脸上,她睁不开眼,也无法呼吸。
只能将手掌撑在旁边的玻璃上,像是要抓住什么,指尖在雾面上划过,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痕迹,又被新的水汽覆盖。
梁言离开了她的唇,又朝着她的耳垂,脖颈吻去,逼得喻音仰起了头,承受着他此刻的宣泄。
水珠顺着他的肩线滚落,在紧贴的躯体间蒸发着热意。
花洒的水流声掩盖了喘息,但玻璃上那两具逐渐下滑的身影,在水雾中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水浸湿的素描,边缘都融化在氤氲的热气里。
一阵缠绵过后,梁言伸手到后面打开了浴缸的水龙头,在等待注水的过程中,他依然没有放过喻音,他眼里都是猩红,质问她道:“你刚才是不是有过想要离开我的念头?是不是?”
喻音没说话,只是咬着嘴唇,倔强的看着他。
“前不久,我做噩梦醒来的那晚,你才信誓旦旦的安慰过我,你说你不会走,你不会离开。”
刚才在雨中,喻音的那句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他已经从她眼里看到了犹豫。
“……你冷静些。”喻音感觉到梁言的手掐在自己的腰上在不断用力,她有些吃痛。
“是不是?”他的声音嘶哑得紧,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硬挤出来,脖子上的青筋暴突,在苍白的皮肤下扭曲成可怕的纹路。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里裹着碎玻璃般的颤音,一边笑一边呢喃:“我就知道……”
喻音惊恐的发现,这个素来温柔的男人此刻正用野兽般的眼神撕咬她的每一寸肌肤。窗外惊雷劈落,照亮他半边狰狞的脸,那是一种被活生生剜去心脏的表情。
她终于忍不住出口安抚:“我没有退让,今天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向你爷爷低头。”
“那你在门口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还说要不我们……我们什么?”
“我的意思是,要不我们想想看还有没有什么迂回的办法,不要去跟你爷爷正面起争执。”
梁言听到她的解释,紧绷的肩膀倏地垮了下来,像一根骤然松开的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