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西郊,永定门火车站。
这座专门为“京北铁路”而修建的、帝国最宏伟的陆上交通枢纽,今日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巨大的、只为战争而生的钢铁堡垒。
方圆十里尽皆戒严,数万名京城禁卫军将此地护卫得水泄不通。
车站之内,那数十条并行的轨道之上,早已停满了望不到尽头的、长长的军用列车。
这些列车与往日里百姓们所见的客运或货运列车截然不同。
它们的车厢是一种专门为战争而设计的“闷罐车厢”,车皮由厚重的铁木打造,外面还加固了钢板,足以抵御小规模的流矢与骚扰。
车厢内部没有了舒适的座椅,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坚固的、可以折叠的木制长凳,以及一个个专门用来固定兵器、甲胄和行囊的铁架。
一节车厢便足以运送一整个百人队的士兵及其全套装备。
更有一些特殊设计的“运马车”,车厢宽阔通风良好,地面铺着厚厚的干草,足以让最精锐的骑兵和他们那视若生命的战马一同踏上征途。
卯时刚过,伴随着整齐的、让大地为之震颤的脚步声,第一支北伐主力——神机营的五万名将士,便以军容鼎盛、杀气腾腾的姿态抵达了火车站。
他们没有丝毫的停留,在各自军官的号令之下如同精确运转的齿轮,以“百人队”为单位迅速而又有序地开始登车!
士兵们将手中的步枪稳稳地插入车厢内的枪架,将沉重的弹药箱码放在指定的储物仓,然后便在各自的位置上正襟危坐静默无言。
整个登车过程虽然有数万人参与,却几乎听不到任何的喧哗与嘈杂,只有那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时发出的冰冷摩擦声。
高台之上,兵部尚书李严这位为帝国征战了一辈子的老元帅,正陪同着几位前来督战的内阁大学士,俯瞰着这史无前例的一幕。
一位同样是行伍出身的大学士,看着下方那如同流水般涌入钢铁巨龙腹中的军队,忍不住发出了深深的感慨。
“想当年老夫也曾随先帝北出居庸关征讨蛮族。”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追忆的沙哑,“那时候我们没有火车,二十万大军全凭一双脚板从京城走到宣府,整整走了一个半月!那一路风餐露宿日晒雨淋,还没到战场光是病倒、累倒在路上的弟兄就超过了三成!”
“而我们携带的粮草更是有限,每一名士兵除了兵器铠甲还要背负数十斤的炒面和干粮。等到了边关早已是人困马乏疲惫不堪,十成的战力能剩下六成便已是邀天之幸了。”
他顿了顿,再看向下方那一个个精神饱满,只带着随身武器便轻松登车的年轻士兵,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无尽的羡慕与一丝后生可畏的敬佩。
“而现在……看看他们!”
“他们将坐在温暖舒适的车厢里吃着热乎的饭食,甚至还能在路上睡上一个好觉!等他们抵达宣府时将是一支养精蓄锐、士气如虹的、真正的……虎狼之师!”
“此战我大宁如何能不胜?!”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经历过旧时代战争的老臣们都感同身受,纷纷点头感慨万千。
他们知道他们正在亲眼见证一个全新的、属于“钢铁”与“蒸汽”的战争时代的降临!
一个时辰后,神机营五万大军连同他们所有的火炮、弹药全部装载完毕!
“呜——!!!!!”
随着一声悠长的、响彻天际的汽笛长鸣,第一列满载着帝国精锐的军列在万众瞩目之下缓缓地驶出了站台!
紧接着第二列、第三列、第十列……一列又一列的钢铁长龙如同过江之鲫,以前所未有的密度,日夜不息地在“京北铁路”这条大动脉之上,疯狂地向着边关输送着帝国的兵锋与怒火!
这是一种何等壮观又何等恐怖的景象!
过去数十万大军的集结与开拔需要数月乃至半年的时间,而现在在大宁帝国这条钢铁巨龙的帮助下,时间被缩短到了……三天!
第二天,五军营的十万重甲步兵抵达车站。
他们的到来,让整个车站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肃杀。
与神机营的轻装不同,他们每一个人都身负着数十斤重的“神钢”板甲,手中所持的,是足以洞穿铁石的破甲长枪与重型陌刀。
更不用说,那随军出征的数百架重型攻城弩车与投石机!
这些,在过去,需要数以万计的民夫,耗费数月光景,如同蚂蚁搬家一般,才能缓慢运抵前线的战争巨兽。
如今,在巨大的蒸汽起重机的吊装下,被轻而易举地,分解、固定在了专门的平板列车之上。
第三天,三千营的精锐骑兵,人马齐至。
数万匹神骏非凡的战马,被它们的骑士,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走上专门为它们设计的“运马车”。
这些战马,没有丝毫的慌乱,它们将在宽敞的车厢内,享受着最充足的草料与清水,以最巅峰的状态,抵达战场。
三日三夜,永定门火车站的炉火,从未熄灭。
汽笛的轰鸣,也从未停歇。
……
第三日,傍晚。
宣府镇,“钢铁之城”外。
那座新建的、规模比京城永定门站还要庞大数倍的军用火车站,正静静地,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下。
当最后一列,满载着三千营铁骑的军列,在一阵悠长的蒸汽刹车声中,稳稳地停靠在站台时。
一场,足以载入人类战争史册的后勤奇迹,已然诞生!
四十万整装待发、士气如虹的北伐大军,已经奇迹般地,全员,集结完毕!
他们,如同从天而降的神兵,在草原上的敌人,还沉浸在即将攻破“镇北城”的美梦之中,对这一切,还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已经,将一把最锋利的、足以致命的尖刀,狠狠地,抵在了草原的咽喉之上!
北伐军总元帅李严,与军机参赞张小山,并肩立于车站的最高指挥塔之上。
他们俯瞰着下方,那连绵不绝,望不到尽头的巨大军营。
看着那无数杆,在夕阳下,迎风招展的龙旗。
听着那数十万将士,因为即将到来的大战,而发出的、压抑不住的低沉咆哮。
李严尚书的眼中,老泪纵横,他知道,他此生,从未打过如此……富裕之仗!
而张小山的目光,则穿过了那巍峨的城墙,投向了更遥远的、那片被晚霞染成一片血色的……北方草原。
他的声音,平静,却又充满了,冰冷的杀意。
“狼,来了。”
“现在,该轮到我们这些……猎人,登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