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文物局老专家的金丝眼镜片蒙着山雾，镜架压着道夫锁骨疤的边沿。钢筋扭曲的凸痕在晨光里游动，工尺谱的调子蛇一样盘踞。“活山志…”枯指摩挲疤痕边缘，指甲缝嵌着承山骨碑的朱砂屑，“光绪年剿山令拓片，缺了这截调门。”
道夫肩胛绷紧如拉满的弓。阿梨靛布袖口擦过少年汗湿的后颈，忍冬纹针脚刮着新裂的血口——昨日劈柴时叫斧柄木刺扎的。少女腕间银镯触到他脊梁，镯圈内壁的忍冬纹突游出菌丝，细线钻进疤痕，工尺谱的音符在皮肉下鼓胀起来。
晒谷场西头新支的帆布棚下，油头茶商带来的合同堆满破课桌。“补偿款翻倍！”公章红印晕在劣质纸面，像一滩污血。王金宝跷腿坐条凳上，球鞋尖碾着半片紫云英瓣：“山崽子签了字，专家团立马撤钻机！”
道夫爹突从人堆里蹿出。男人鬓角铁锈灰叫汗浸成绺，枯树皮似的手抓起合同就撕。“机器魂…啃山髓！”纸屑纷飞处，蛇形厂徽碎片粘在他皴裂的虎口。王金宝爹的翻毛皮鞋猛踹条凳，凳腿压着的光绪剿山令拓片“嗤啦”裂开——霉纸破口处，竟露出夹层的苗文批注：“镇山玉珏化银镯，血契续脉”。
毒泉眼咕嘟的铁锈泡骤然发亮。阿梨腕间银镯嗡鸣，豁口处娘亲的血垢游出红光。少女忽被道夫拽到身后，少年染泥的草鞋碾碎合同纸屑，钢筋疤在锁骨下暴凸如活物。文物局老专家的眼镜片寒光一闪：“血契在镯里！”
王金宝爹喉头咕噜着扑来。公文包砸向阿梨腕骨，包角铁扣擦过银镯豁口，镯圈“铮”地弹开半寸！道夫豹子般撞去，两人滚在帆布棚柱下撕扯。少年锁骨疤硌着柱基碎石，工尺谱音符突游出皮肉，凌空凝成《净山谣》的调弦——音波震得毒泉眼喷起靛泥柱！
泥浆雨泼洒时，光绪剿山令拓片遇湿显形。霉纸裂缝里的苗文批注浮凸如刻：“玉珏化镯日，茶蛾破茧时”。道夫爷的羊皮护膝忽鼓动起来，老人枯手撕开膝头补丁——内衬竟爬满茶蛾幼虫，虫身鳞翅泛着开发者数据中心的幽蓝光！
“山魂…吐真虫了！”瞎子婆婆的盲杖重叩地。杖头翡翠裂纹暴涨，菌丝如网罩住茶蛾群。王金宝爹突惨叫翻倒，翻毛皮鞋裂开大口——鞋垫层黏着催卵剂空袋，袋身蛇徽遇菌丝显影：省城数据库里，古法焙制档案正被逐条删除！
南坡新发的茶芽在泥雨中蜷曲。阿梨扒开祖茶兜腐根，光绪年的老根须早朽成灰，灰里却埋着半枚硬如铁石的茶蛾茧。少女指尖触茧刹那，腕间银镯豁口射出血光——光柱击穿茧壳，壳内僵死的茶蛾突振翅飞起，鳞粉簌簌抖落处，空中浮出开发者祖父棺中碧蛇的骸骨幻影！
晒谷场东头泥灶窜起青焰。道夫将茶蛾茧掷入火堆，茧壳熔出胶臭的黑浆。阿梨把光绪剿山令拓片煨在炭边，霉纸卷曲处显出一道血指印——印痕纹路竟与道夫娘咬指血契一模一样！文物局老专家的镜片蒙上水汽：“镯是引…疤是锁…”
承山骨碑无风剥落石片。碑面“茶脉永续”的朱砂字混着血泥，凝成藤蔓绞住钻探车残骸。王金宝爹在烂泥里扑腾，公文包飘落的银行流水单遇水显形：汇款方竟是省茶厂实验室！道夫爹的矿帽突掷向泥潭，帽檐茶露泼上流水单，墨迹洇出勐海茶山虚影——阿梨爹背上的傣族女婴瞳仁里，正映出实验室用童工脑波沤茶香的监控画面！
春雷滚过山脊时，道夫和阿梨共握药锄立在碑前。少年扒开衣襟，锁骨疤里的工尺谱音符游出金光。少女腕间银镯豁口处，菌丝裹着血光射向疤痕——钢筋扭曲的凸痕遇光消融，新肉上浮出完整的《净山谣》工尺谱，五线谱纹里缀着银星似的紫云英碎瓣。
“镇山锁脉…”瞎子婆婆的盲杖点向疤痕。道夫染血的手忽抓起粗陶碗，沸水冲开明前银针茶，水汽漫过工尺谱新疤。芽尖舒展的簌簌声里，千里外省茶厂服务器机柜火花四溅，所有脑波盗录程序在银针茶香中崩成乱码！
雨霁的晒谷场上，文物局车队碾着碎合同纸屑离开。老专家从车窗递出油纸包：“疤里的调门…该续新篇了。”道夫展开纸包，烘柿饼的暖意裹着硫磺粉——正是他巡山熏蛇洞常用的那种。阿梨辫梢茶果串擦过少年手背，青核缝漏的银丝黏住柿饼糖霜。
毒泉眼新涌的泉水竟透出清甜。道夫爹蹲在泉边淘米，铁锈灰鬓角沾着水珠。男人喉结刀疤蠕动：“流水线…该拆了。”语罢忽将省城带来的硬糖全抛进泉眼，糖块化开的漩涡里，晃着女工背上傣婴清澈的瞳仁。
紫云英丛里，阿梨为道夫新裂的袖口补针。忍冬纹最后一针收线时，晒谷场西头突传来推土机的轰鸣——王家新宅废墟上，王金宝正刨着冻在冰里的茶厂蛇徽，冰面映出他爹戴手铐的侧影。
紫云英丛里的露珠还没滚落，推土机碾过王家废墟的轰鸣已震得晒谷场茶匾簌簌响。道夫给阿梨补袖口的针尖一顿，靛线头“啪”地绷断在忍冬纹最后一针上。王金宝刨冰的镐头忽地迸出火星——冻在冰里的蛇形厂徽裂开细纹，纹路竟与道夫锁骨消融的钢筋疤如出一辙。
“山魂…蜕壳了。”瞎子婆婆的盲杖点向冰面。杖头翡翠裂纹里游出茶蛾幼虫，虫身鳞翅映着推土机的钢铲寒光。王金宝喉结滚动，镐尖猛砸向冰层，冰碴飞溅处，厂徽裂缝里渗出靛黑黏液——遇风竟凝成光绪年剿山令的残字！
晒谷场西头新支的茶棚下，省文物局遗留的合同纸叫晨风掀得哗啦响。道夫爹蹲在泉眼旁淘米，铁锈灰鬓角滴着水：“流水线…该拆了。”男人忽将省城带回的硬糖全抛进泉眼，糖块化开的漩涡里，勐海茶山女工背上傣婴的瞳仁清亮如洗。
毒泉眼新涌的水流漫过道夫脚踝。少年弯腰掬水，锁骨新生的皮肉上，《净山谣》工尺谱纹路沾了水珠，五线谱间的紫云英碎瓣竟微微翕动。阿梨腕间银镯豁口擦过他肩胛，镯圈内壁忍冬纹游出菌丝，细线钻进谱纹——毒泉水触丝成冰，冰里冻住半张开发者祖父盗采茶脉的矿洞图！
教室缺腿的讲台又吱呀起来。校长新糊的窗纸破了洞，风钻进来翻动“现代农业技术”课本。王金宝缩在墙角，球鞋沾的冰泥在砖地蚀出“茶厂童工”的英文缩写。道夫捏着烘柿饼的手指关节发白——文物局老专家留的油纸包敞着，硫磺粉混着柿香往鼻腔里钻。
“专家团撤了…”校长嗓子发哑。王金宝爹戴手铐的侧影在窗洞一晃，男人翻毛皮鞋早叫扒了，脚板血泡糊着冰碴。道夫爷的羊皮护膝忽从讲台底冒出，老人枯手拍着护膝补丁：“茶蛾渡劫哩！”膝头鼓包里，茶蛾幼虫鳞翅蓝光暴涨，翅脉纹路拼出省档案馆服务器机柜的阵列图。
南坡茶芽叫春阳晒蔫了梢。阿梨拨开祖茶兜腐叶，光绪年的老根灰被风卷走，露出底下压着的半枚硬茧。少女指尖刚触茧壳，腕间银镯豁口射出血光——光柱击穿虫茧，僵死的茶蛾竟振翅飞起！鳞粉簌簌抖落处，空中浮出开发者祖父棺木的虚影：楠木棺头雕的碧蛇骸骨间，卡着片干透的紫云英瓣。
晒谷场东头泥灶窜起青烟。道夫将茶蛾尸骸掷入火堆，焦翅熔出开发者数据中心的坐标编码。阿梨把光绪剿山令残片煨在炭边，霉纸卷曲处浮凸的血指印纹路，忽与道夫锁骨工尺谱的紫云英瓣重叠。瞎子婆婆的盲杖重叩地：“镯引疤锁…山门开了！”
承山骨碑无风剥落朱砂。碑面“茶脉永续”的字迹混着新泉清流，凝成藤蔓绞住推土机履带。王金宝突惨叫扑倒，冰镐脱手砸向毒泉眼——冻裂的蛇形厂徽在泉水中化出靛烟，烟里游着开发者集团篡改地方志的扫描件！道夫爹的矿帽突掷向浓烟，帽檐茶露泼上电子印章，印泥遇水显形：竟是王金宝学籍档案的指纹！
春茶焙火的香气漫过山坳时，道夫和阿梨立在重垒的承山骨碑前。少年粗陶碗里的银针茶浮沉着，水汽漫过锁骨新疤。工尺谱纹间的紫云英瓣吸饱水汽，竟在皮肉上绽出淡紫小花。阿梨腕间银镯轻触花蕊，镯圈豁口处菌丝裹着血光射出——千里外省城茶厂实验室里，所有童工脑波盗录仪屏幕齐绽紫云英，数据流在花香中崩成银针茶雨！
晒谷场新糊的窗纸透出夕照。王金宝蜷在教室角落，球鞋底“茶厂童工”的蚀痕叫泪水泡发了霉。道夫爹蹲在门槛刮药罐，铁锈灰鬓角沾着紫云英碎瓣。男人喉结刀疤蠕动：“流水线…拆净了。”语罢忽从内袋掏出女工合影，照片背面新墨未干：“山泉沁茶，养人心”。
毒泉眼彻底澄澈那夜，道夫巡山归来看见阿梨在碑前跺脚。月光把新垒的碑石照得发青，少女掌心托着烘柿饼，油纸还裹着文物局留下的硫磺粉。“婆婆说…”她冻红的耳垂在月下薄透，“开春蛇洞熏得勤些。”尾音叫风吹散了。道夫忽将粗陶碗塞进她手里，茶汤晃着两人交叠的影。少年锁骨的小紫花触到热气，幽幽绽出《净山谣》的新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