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荷知道是望晴偷拿了。
也所以晚上一得知宋昭训早产的消息,雁荷的第一反应是望晴动手了。
事情没发生时雁荷不停地说服自己不会被查到,就算查到了也没证据。
她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
然而真当事情发生了,雁荷还是怕得发慌,想象了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直到宋昭训平安诞下小皇孙的消息传来,她才疑惑又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可就在她准备眯一会儿的时候元淳宫来人了,带着被她埋在地里的银子。
等见了太子,证据摆在面前。
雁荷压根儿没撑。
上来便招供了找她办事的太监。
那太监是嘉荣堂里一个管太子妃冬季日常取暖用炭的,名叫小发子。
所谓用炭不仅仅指炭盆里要用到的炭,还有手炉、脚炉用炭,灯蜡的管理。
平时炭盆中的炭与灯腊一般由二等宫女从小发子手里取,手炉脚炉用炭则单独由霜云和霜月轮流取。
小发子此时也跪在殿内。
经不久前的一番审问,小发子招供是太子妃身边的霜云叫他收买雁荷这么做的。
因着霜云日里到他那边取炭会时不时和他闲聊几句,两人的关系便算比较好。
加上小发子是中阶太监,他的待遇好坏与主子是否得宠有很直接的关系。
所以在霜云几次三番的暗示下,小发子也担心有了小皇孙的宋昭训,日后会愈发将他们主子挤兑得没地方站。
也因此,小发子咬牙应下了霜云让他办的事。
小发子刚刚也拿出了证据。
是霜云给的一个荷包,里头装了几颗专供太子妃赏人用的金银瓜子。
瓜子上头都有印。
典玺局则查出了荷包的确出自霜云之手,此时这些证据就摆在地上的托盘里。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从实招来!”海顺冷厉地盯着霜云,沉声呵斥道。
“奴婢、奴婢……”
霜云似是被吓慌了神,脸上冷汗如瀑,嘴唇直个劲儿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等等!”
郑明芷看了看地上的证据,憋着气剜了霜云一眼后扬声打断了海顺的审问。
“既说是这个叫雁荷的宫婢受了霜云的指使,挑唆了永煦院的人暗害宋昭训。
那永煦院的人呢?
怎么不见永煦院的人?还是说有什么别的原因永煦院的人就不用担责了?”
这话说的。
就差直说是太子有意袒护永煦院了。
海顺似笑非笑:“太子妃……”
“你怎知此处没有永煦院的人?”
男人沉冽的嗓音蓦地响起。
郑明芷一僵,对上那双幽深似能看透人心的凤眸她心里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
下一刻,太子朝青槐睇了一眼。
“你为何不觉此女是永煦院那受挑唆之人?还是,你原就认得她?”
郑明芷当然认得青槐。
她嫁进东宫之前,她爹私下同她说了顺国公府在宫中安插有眼线的事。
自然不是将所有人都告诉了她,而是给她指出了几个她可能用得上的。
育产司与东宫相隔甚远,郑明芷自是不能堂而皇之地让青槐来东宫见她。
让她认脸。
所以之前郑明芷借外出的机会,通过她爹给的线索和青槐远远见过一面。
方才她进屋,打眼便认出了人。
这才有了她刚刚质问海顺时,下意识将此女排除在了“永煦院的人”之外。
这会儿听太子如此质问。
郑明芷竟一时卡了词,脸色难看之极。
“我、我不是……”
“殿下息怒,殿下息怒!事情跟太子妃无关,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自作主张!”
庞嬷嬷的声音打破了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紧张气氛,她把头磕得砰砰响。
“是奴婢事先买通了宋昭训产房内的人!事情是奴婢做的,太子妃根本不知情!还请殿下不要怪罪太子妃!”
“奶娘,你……”
郑明芷闭了闭眼,又睁开。
不甚理解道:“为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明明都已经想通了。
她都打算好要循序渐进,跟宋槛儿那小蹄子长时间慢慢斗下去了。
她明明已经不着急姓宋的能不能顺利把孩子生下来,又会不会继续得宠下去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拖她的后腿!
郑明芷不懂。
她皱紧眉难以理解又焦躁心疼地看着庞嬷嬷,看着眼前将她带大的奶娘。
“对不住,奴婢对不住您……”
庞嬷嬷向她磕头。
“是奴婢怕宋昭训有了小皇孙之后跟您争权,奴婢不想让宋昭训挡了您的路!
所以奴婢瞒着您和青槐取得了联系,让她捡了晒干的鸟粪磨成粉带进了产房!
再让她趁宋昭训生产屋中大乱之际拿手摸了鸟粪,抹到剪子上去……”
庞嬷嬷的计划确是这样。
有一种鸟粪与肤色相似,干了之后没有任何味道,拿手指就能将其磨成粉。
槛儿的早产谁都没料到。
但这种鸟粪寻常并不少见。
青槐在槛儿怀胎满八个月整的时候,便借机寻了鸟粪将其藏至隐秘的地方
槛儿昨晚突然发动。
青槐趁大伙儿都动起来时用手指将鸟粪磨成了粉,沾了些许抹到耳朵后面。
有头发做遮掩,加之用量不大,即便有人检查他们身上也注意不到这个地方。
何婆子要提前剪脐带,青槐看到了。
但她没阻止。
原是想看何婆子能否成事的,没想到小皇孙突然哭闹,何婆子也被其他人发现了。
青槐便只有继续自己上了。
她其实并没有看见何婆子在剪子上动手脚,之所以提议换剪子不过是为了确保换上被她涂抹了鸟粪的剪子。
可惜没想到小皇孙当时哭闹不止,且银竹她们居然另外备了几把剪刀。
之后青槐就一直被人状似不经意间挡在了远离宋昭训的地方,再之后她便被逮住了。
“计划都是奴婢想的,是奴婢怨恨宋昭训!还请殿下勿要降罪于太子妃!”
事到如今庞嬷嬷必须要把这事揽下来,她在决定做这事之前就做好了的准备。
再者说青槐是顺国公府的人。
通常这种从小被放进宫的钉子,遇上涉及十恶不赦的重罪事件时都会先自裁。
可青槐却没有自裁。
这只能说明太子已经查出青槐是顺国公府的人,手里握的有青槐的把柄。
否则青槐不会这么就招了。
这么一来,如果庞嬷嬷不将事情彻底揽到自己头上,强调她是自作主张。
那么太子就会把谋害皇孙的罪名扣到太子妃头上,扣到顺国公府头上!
反之,庞嬷嬷抗下了这件事。
那么太子妃顶多就是个治下不严的罪,顺国公府要担的责也会相对轻很多。
脑袋里全是合计。
庞嬷嬷愈发把头磕得响。
海顺问她:“霜云做的事,也是你指使的?”
庞嬷嬷动作一顿。
不是,霜云先前确实同她提过挑唆永煦院的奴才办事,但被她给按下了。
她觉得此法可行性不大。
然而她明明没同意这么做,霜云却做了。
为什么?
庞嬷嬷暂时想不到各中缘由,但为了不牵连到她主子,她也咬牙认了!
“是!都是奴婢做的,是奴婢吩咐霜云……”
“不。”
“不是你。”
一道幽幽的声音陡然响起。
却是方才被吓得说不出话的霜云,她泪流满面,状若心灰意冷地看向郑明芷。
“主子……您要舍了嬷嬷吗?这两件事,分明是您让奴婢和嬷嬷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