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谁会真正自由,尤其是姓诺特的人。
他的成绩,他的未来,甚至他的婚姻,统统早已被安排在一张密不透风的棋盘上。
艾布拉姆不需要他的感受,只要他的顺从。
“走。”
艾布拉姆加重了力道。
西奥多抿紧唇,最终还是低头,跟上了脚步。
行李箱在石板地上拖行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周围是人们的笑语与重逢,唯独他们父子之间,安静得像压抑的密室。
他没有回头,哪怕指节因为用力攥拳而微微泛白,哪怕胸腔里那股钝痛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再往前,就是诺特家族的宅邸,冰冷的家徽,肃穆的长廊,仆从目光里的疏离,以及父亲办公室里那份尚未摊开的婚约文件。
可他终究还是走了进去,像过去无数次一样,沉默,克制,没有任何反抗的痕迹。
唯一不同的是他藏在校袍内衬口袋最深处,阿兰娜去年送他的银色链坠,冰凉的金属贴在心口,透着不易察觉的温度。
那是唯一没被艾布拉姆控制的,属于他自己的,秘密。
他低着头,唇角很轻很轻地抿起,像是在用力忍住什么。
远处,老宅的厚重大门缓缓合上,天光被隔绝在外,西奥多收敛了全部的表情,重新变回那个听话冷静的诺特继承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阿兰娜没看见的那些东西,终究有一天,他也会亲手毁掉。
……
诺特家的宅邸静默如常,灰白色石砖拼接的走廊里,魔法灯浮在空中,洒下一层冷色光晕。
西奥多跟在艾布拉姆身后,步伐沉稳,手心却已经微微泛白。
他知道,这趟回来,自己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
艾布拉姆走到书房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眉眼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是淡淡道。
“进去。”
西奥多低头,喉咙微微滚动,还是照做了。
厚重的橡木门在背后缓缓合上,空气里的压迫感更浓了几分。艾布拉姆走到书桌后,居高临下看着他,嗓音一如既往平静却不容反驳。
“你在霍格沃茨的表现我都看过了,基本还算符合诺特家的要求。”
他话锋一转,眼底终于浮出几分冷意。
“唯独,你和那位不清不楚的阿兰娜·格洛琳,我听说的有些太多了。”
西奥多的指尖下意识收紧,藏在袖口里的手腕微微发颤。
艾布拉姆似乎并不急着施压,甚至连语气都算不上苛责,只有那股深入骨髓的控制意味。
“诺特家从不反对年轻人社交,但凡事要有分寸。”
“那姑娘…不合适。”
他刻意用了姑娘这个模糊词汇,冷静疏离,连名字都不愿提及。
西奥多没说话,唇线绷得死紧,蓝色的眼睛微微暗下。
艾布拉姆见他沉默,手指敲了敲桌面,嗓音低下去几分。
“如果你还执迷不悟,家法处置。今晚就执行。”
这句没有丝毫波动的话,比任何呵斥都更让人透不过气。
西奥多垂着头,指尖攥紧链坠,脑海里却全是阿兰娜站在站台前,轻轻拥抱他时,鼻尖擦过的银发和淡淡的香气。
他的心脏隐隐泛痛,仿佛有人用利刃,生生剖开了那道本就脆弱的防线。艾布拉姆站起身,西装笔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嗓音冷静得近乎冷血。
“诺特家不需要感情用事的继承人,更不需要婚姻以外的牵绊。”
西奥多睫毛颤了颤,呼吸微微急促。可他依旧低头,藏好所有情绪,像一只被训得近乎麻木的野兽。
良久,他轻声应了一句。
“明白了。”
艾布拉姆点头,手指在空气中轻轻一挥,魔法锁链凭空出现,冰冷的金属贴着西奥多的手腕缠绕而上,象征着即将到来的家法。
西奥多站在原地,眼底没有挣扎,只有深到几乎看不见底的隐忍。
他知道反抗没用,现在没用。甚至将来,或许也未必能改变…
但他唯一庆幸的,只有阿兰娜没有看见他在这个所谓高贵的家族里,是如何卑微地低头,如何被血统与责任生生撕裂。
他不想让她知道,他的世界,肮脏又冰冷。
*
夜色静谧,庄园外的森林笼罩在一层柔软的银色月光下,树影婆娑,偶尔有夜行的小动物穿梭林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阿兰娜站在阳台边,银色的长发垂落在肩头,晚风拂起她薄薄的睡裙,勾勒出纤细的曲线。
远处的天空深邃寂静,繁星点点,如同撒落在墨蓝幕布上的钻石,闪着微弱却纯粹的光。
而阳台另一侧,汤姆懒散地靠在躺椅上,双腿微微交叠,衬衣领口松散,黑发微乱,整个人都笼罩在夜色与灯火交织出的柔光中。
他没有看星星。他只是安静地看着阿兰娜,目光像夜色一样深不见底,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与柔软至极的爱意。
阿兰娜察觉到他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
“你不看星星吗?今天的天空超级美。”
汤姆轻轻抬了下眉,语气慢条斯理。
“星星再多,也没你好看。”
阿兰娜愣了愣,随即轻哼一声,像是被哄得有些无奈。
“油嘴滑舌。”
她低声嘟囔着,却没有反驳。
汤姆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指尖轻轻敲打着躺椅扶手,整个人慵懒却带着十足的掌控感。
他喜欢看她在自己眼皮底下安然放松的模样,喜欢她那点细微的倔强和冷静后的柔软。更喜欢,自己是那个唯一能让她卸下伪装的人。
“再看一会,早点休息。”
汤姆的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夜晚特有的温柔哑涩。
阿兰娜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过身,继续望着远处森林的方向。
林间偶尔传来狐狸踏过草地的声音,夜枭悄无声息地掠过高空,星光洒落在树梢与阿兰娜的肩膀上,像镀了一层浅浅的银辉。
而阳台后方,汤姆静静看着她,指尖微微收紧,眼里的爱意,早已沉得快要化不开。
他知道,这个世界充满了肮脏,复杂,危险。但唯独她是他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