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冲刷过的青石板路上,徐润年的轿子吱呀作响。
他掀开轿帘,望着街边新开的杜鹃,忽然想起去年此时,孝薇就是穿着雪白婚纱,从这条路上被送进了督军府。
不过一载光景,红事白事竟都走了一遭。
他来不及沉溺于丧女之痛,整个徐家,都还要靠他撑着,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徐家的生意果然开始受阻。
往日畅通的商路频频被扣,几个老主顾也突然转了风向。
不少人开始更倾向跟方家合作。
毕竟范家,方家和督军府才是牢不可破的关系。
徐润年知道,这些人是在观望——徐孝薇一死,徐家和督军府那层姻亲关系还作不作数?
他原想着再撑些时日,再找曾国宇卖卖老脸,却没料到曾国宇动作更快。
还没等他登门,督军府就派了副官来,将扣下的货原封不动送了回来,还捎了句话:\"督军说,徐老爷的货,以后走官道。\"
徐润年松了口气,但随即却又悬起心来——这份情,是冲着孝薇给的。
可孝薇已经不在了,这份情还能维系多久?
他想起这些年背地里给曾国宇使的绊子。
军需的棉纱以次充好,商会募捐时故意拖延,甚至暗中资助过他的政敌......
以曾国宇的精明,这些事,曾国宇桩桩件件,必定一清二楚,往日不过是看在孝薇面上隐忍不发。
可如今孝薇已去,这位年轻的督军还会继续忍吗?
便是他现在立刻对曾国宇倾囊相助,都揣度不出他是否会找他的后账。
\"老爷,三小姐来了。\"管家在门外轻声禀报。
徐润年抬眼,看见徐筱玥怯生生地站在廊下。
十六岁的少女穿着素色旗袍,发间只簪了朵白绒花,衬得肤若凝脂,杏眼樱唇,比孝薇还要明艳三分。
可惜,空有一副好皮囊。
徐筱玥是姨娘生的,自幼养在深闺,连洋学堂都没上过。
孝薇喜欢美人,在家时时常关照这个妹妹,可也时常忍不住揶揄,说这个妹妹\"绣花枕头一包草\"。
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方才让她看账本,竟连简单的数目都算不明白。
要说优点,唯有一个恭顺。这在曾国宇那,也算不得稀缺。
可这毕竟在相貌上,是唯一压的过孝薇的女儿了。
没了孝薇,他也实在没有更拿得出手的女儿了。
\"筱玥啊,\"徐润年叹了口气,\"明日随我去趟督军府。\"
少女眼睛一亮,随即又惶恐地低下头:\"女儿、女儿怕见不得大场面......\"
\"怕什么?\"徐润年突然厉声,\"你大姐像你这般大时,都能独自出国了了!\"
他有些怪这个女儿不成器。
可这些年,他眼里心头只挂着一个孝薇,连儿子都没怎么费过心,更何况女儿。
不过是给个饱饭罢了。
想到此,他无奈挥手说,“罢了,好好准备吧!缺什么衣饰打扮,跟管家说,让他给你采买。”
徐筱玥噤若寒蝉,恭顺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