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婉清指尖那缕灰白死寂之气暴涨的瞬间!
整个凝固的战场,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渊!连时空本身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缕气息虽细微,却蕴含着抹杀万灵、重定乾坤的天道伟力!下方那无边无际的妖魔狂潮,连同它们身后在血火中哀嚎的人间焦土,都在这一指之下,如同被宣判了最终的……湮灭!
刘子云瞳孔骤缩!体内那片被强行压制的“虚无之海”疯狂咆哮!他不能让她落下这一指!这一指落下,无论妖魔还是残存的人族,都将化为劫灰!这人间最后的希望,将彻底断绝!
就在他欲不顾一切引动体内所有力量,哪怕粉身碎骨也要撞向那抹杀一指的刹那——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猛地刺穿了他的神魂!
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记忆的最深处!
眼前云婉清那冰冷绝伦、欲行天道抹杀的身影,骤然模糊、扭曲!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幅温暖得令人心碎的画卷——
青山如黛,晚霞似火。
小小的院落,青石铺地。空气中弥漫着新翻泥土的清香和灶膛里柴火燃烧的暖意。
“小乙!又顽皮!今日的功课呢?”严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年幼的刘子云浑身一僵,慢吞吞地转过身。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二师兄凌昀挺拔如松的身影。他面容冷峻,剑眉微蹙,薄唇紧抿,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道袍纤尘不染,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寒剑,散发着生人勿近的锋锐。
“二……二师兄……”小乙缩了缩脖子,小脸皱成一团,声音细若蚊呐,“我……我忘了……”
“忘了?”凌昀声音更冷,如同冰珠砸落青石,“去!面壁!晚饭不许吃!”
小乙瘪着嘴,眼眶瞬间红了,却不敢反驳,一步三回头地蹭到冰冷的墙角,对着斑驳的墙壁罚站。小小的背影写满了委屈。
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褪去,暮色四合。院中寂静,只有归巢的鸟雀在枝头啁啾。小腹传来咕噜噜的抗议声,饿得他眼前发花。
就在他委屈得快要掉金豆子时——
嗒。
一个温热、带着麦香的东西,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小乙愕然低头。
一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的大手,正将一个白白胖胖、还冒着丝丝热气的馒头,塞进他冰凉的小手里。
他猛地抬头!
是二师兄!
凌昀依旧板着脸,剑眉紧锁,眼神凌厉地扫过墙角,仿佛只是路过。但他那只递出馒头的手,却还停留在小乙的手边,指尖甚至还残留着灶膛的余温。
“快吃!”声音依旧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却压得极低,“别让师父看见!”
说完,他迅速收回手,转身大步离去,青色的衣袂在暮色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仿佛刚才那温热的触碰从未发生。
小乙呆呆地看着手中那个雪白暄软的馒头,又看看二师兄消失在廊角那挺直如剑的背影。馒头的温热透过掌心,一直暖到了心窝里。他低下头,小口小口地、珍惜无比地啃了起来。馒头很香,带着阳光和麦田的味道,还有一丝……二师兄袖口沾染的、清冽的松针气息。
墙角阴影里,大师兄宋青梧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小乙狼吞虎咽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宠溺。
……
“二师兄……”
一声低不可闻的、仿佛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呢喃,在刘子云干裂的唇边逸散。
那冰冷的天道抹杀之意,那翻腾的妖魔狂潮,那血染的焦土……在这一刻,都如同褪色的幕布,被这猝不及防的、温暖到刺骨的回忆,狠狠撕开!
大师兄的温柔守护……
二师兄严厉外表下,那笨拙却滚烫的……守护之心!
长安城下,师兄被玄锁禁锢,血染白衣,最后望向人间关隘时,那眼中燃烧的……不正是与此刻霍七一般无二的、至死无悔的守护之志吗?!
二师兄凌昀,孤身踏天梯,燃魂斩“绝渊”,欲崩断那吃人的“契”……为的又是什么?!
不正是为了斩断这悬在众生头顶的枷锁,还这人间一个……朗朗乾坤吗?!
他们守护的,从来不是某个高高在上的“天”,不是冰冷的秩序,而是这红尘烟火,是这人间冷暖,是墙角罚站时递来的那个……温热的馒头啊!
“天道……了结?”
刘子云猛地抬头!
那双翻涌着血海与冰渊的赤红瞳孔,此刻如同被投入烈火的寒冰,所有的狂暴、绝望、冰冷……都在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温暖回忆冲击下,轰然崩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了万载血火、淬炼了无尽悲欢后,破茧而出的……极致清明与……焚天之怒!
他死死盯着云婉清那即将点落的、萦绕着灰白死寂之气的指尖!
体内那片沸腾的“虚无之海”,不再是无序的咆哮!幽冥血焰的暴戾、天道枷锁的冰冷、女娲神血的创生、以及那源自师兄传承的守护之志与滔天怒焰……在这一刻,被那记忆中的“馒头”彻底点燃、熔铸!
轰隆——!
一股前所未有的、仿佛能焚尽诸天、重开混沌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载的洪荒巨兽,自刘子云体内……苏醒!
这气息并非单纯的毁灭!它蕴含着毁灭后的新生!冰冷中的炽热!绝望中的……不屈薪火!
“此间生灵……”
刘子云的声音响起,不再嘶哑,不再扭曲,而是如同洪钟大吕,带着洞穿万古的沉凝与决绝,响彻在凝固的天地之间:
“他们的命!他们的路!他们的馒头……”
“——轮不到你来断!”
话音未落!
他动了!
没有冲向云婉清,而是如同离弦之箭,化作一道燃烧着暗金、灰白、翠金三色流光的混沌狂雷,以超越思维的速度,悍然撞向那被凝固的妖魔狂潮深处——一道刚刚撕裂空间、散发着滔天魔威的……赤红身影!
几乎在刘子云暴起的同时!
“嗤啦——!”
被云婉清天道之力凝固的时空,竟被一道狂暴到极致的赤红魔刃硬生生撕裂!
一道身影踏碎虚空,悍然降临!
来人一身狰狞的暗红魔铠,覆盖着流淌岩浆般纹路的鳞甲!身形高大魁梧,肌肉虬结如龙!一头狂野的赤红长发如同燃烧的火焰,在凝固的时空中猎猎狂舞!面容刚毅如刀削斧凿,赤红的魔瞳中燃烧着焚尽八荒的战意与……近乎癫狂的兴奋!
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古、仿佛由无数凶兽脊骨熔铸而成的赤红巨斧!斧刃之上,粘稠的魔血如同活物般流淌,散发着撕裂神魂的恐怖戾气!
魔族战神——焚狱!
妖魔二界此次逆伐九天的……先锋大帅!
焚狱甫一现身,赤红魔瞳便死死锁定了凌空而立的云婉清!他感受到了那股冻结时空、凌驾万物的天道威压!但在他眼中,那不是恐惧,而是……极致的挑战与征服欲!
“哈哈哈!天道的狗!终于找到你了!”焚狱狂笑,声如雷霆炸裂,震得凝固的空间都泛起涟漪!他无视下方被定格的战场,巨斧扬起,赤红魔焰冲天而起,化作一道撕裂天穹的焚世魔刃,带着崩碎星辰、焚灭万界的狂暴意志,朝着云婉清……当头斩下!
“给老子……滚下来!”
云婉清眸光冰冷,面对那足以劈开小世界的焚世魔刃,神色未有丝毫波动。萦绕着灰白死寂之气的指尖方向不变,依旧欲点向下方的妖魔与人间,只是另一只素手极其随意地抬起,对着那斩落的魔刃……轻轻一拂。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焚尽八荒的魔刃,在触及她素手拂出的无形涟漪时,如同撞上亘古礁石的狂涛,狂暴的魔焰瞬间凝固!足以撕裂星辰的锋锐斧芒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速度骤减,光芒黯淡!
焚狱脸上的狂笑骤然僵住!他感觉手中的巨斧仿佛劈入了万载玄冰的核心,无匹的力量被一股冰冷到极致、又浩瀚无边的意志强行冻结、瓦解!
然而!
就在魔刃光芒黯淡、即将彻底溃散的刹那!
焚狱眼中赤芒爆射!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疯狂的咆哮!
“吼——!!!”
他周身魔铠上的岩浆纹路骤然燃烧!粘稠如实质的暗红魔血从他七窍中狂涌而出,瞬间浸透魔铠!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被天道枷锁禁锢了万载的原始野性与破灭戾气,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轰然爆发!
咔嚓!
那被冻结的焚世魔刃表面,竟崩裂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一股更加狂暴、更加混乱、充满了挣脱束缚快感的毁灭力量,硬生生冲破了云婉清那拂手之力的部分禁锢!
虽然魔刃依旧未能斩落,但那残余的、裹挟着焚狱燃烧本源魔血的冲击力,却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在了云婉清拂出的素手之上!
嗡!
云婉清那万古冰封、仿佛亘古不动的身影……
竟被这股狂暴野蛮、蕴含着挣脱天道枷锁意志的冲击力……
硬生生……
震退了……
一步!
两步!
三步!
素白的云履在虚空之中,踏出三道清晰可见的、荡漾着空间涟漪的……脚印!
虽然她周身气息依旧冰冷浩瀚,那萦绕指尖的灰白死寂之气丝毫未散。
但……
她退了!
被一个下界的魔族战神,以燃烧本源、挣脱枷锁的野蛮之力……逼退了整整三步!
整个凝固的战场,仿佛被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炸弹!
所有被定格的妖魔,那凝固的猩红瞳孔深处,似乎都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野性的复苏!
焚狱拄着巨斧,剧烈喘息,魔血顺着铠甲的缝隙不断滴落,在虚空中灼烧出嗤嗤白烟。但他脸上却没有任何颓败,反而咧开一个染血的、充满了癫狂与嘲讽的狞笑!
他死死盯着那退后三步、依旧凌空而立的素白身影,声音因脱力而嘶哑,却带着响彻天地的狂妄与……洞穿虚妄的快意: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什么狗屁天道!什么至高无上!”
焚狱猛地抬起染血的巨斧,直指云婉清,赤红的魔瞳中燃烧着焚尽一切的火焰:
“你也会退?!”
“你也不是……不可战胜的!!”
这声咆哮,如同惊雷!
狠狠劈在了刘子云的心头!也劈在了那刚刚被他撞飞、正欲反扑的一头太古魔象头顶!
刘子云的身影在魔象爆碎的污血与骨渣中显现。
他听到了焚狱的狂笑。
他看到了云婉清……后退的三步!
那双刚刚被温暖回忆与焚天怒意充斥的眸子,瞬间爆发出足以刺穿九幽的……璀璨精芒!
枷锁!
天道!
并非……不可破!
那魔族战神以最野蛮、最直接的方式,用燃烧的本源与挣脱枷锁的意志,向他证明了这一点!
师兄的路……没有错!
二师兄燃魂斩“绝渊”……也没有错!
这悬于众生头顶的“契”,这吃人的秩序……必须打破!
而打破它的力量……
不在九天!
不在那冰冷的规则!
而在……众生心中!在那被压抑了万载的、渴望自由与生存的……不屈之火!
“吼——!”
一声仿佛来自洪荒远古的咆哮,自刘子云喉咙深处炸响!不再是绝望的嘶吼,而是……新生的宣告!
他周身燃烧的三色混沌流光骤然内敛!并非熄灭,而是如同百川归海,尽数坍缩回体内那片“虚无之海”!
海面……沸腾!
幽冥血焰、天道枷锁、女娲神血、守护之志、焚天之怒……所有力量,在那不屈意志的统御下,不再冲突,不再压制,而是开始了前所未有的……交融!淬炼!蜕变!
他的身体,成了最狂暴的熔炉!
他的意志,成了最炽烈的火焰!
他要……炼化枷锁!熔铸己身!重开前路!
刘子云猛地抬头!
目光如开天之刃,穿透凝固的时空,越过狂笑的焚狱,越过退后三步、气息微澜的云婉清,直刺那被撕裂的空间裂痕深处,那道贯穿天地的……“绝渊”剑痕!
也仿佛……穿透了万古时空,看到了那立于崩塌祭坛之上、燃尽剑魂的二师兄凌昀!
他缓缓抬起手。
那只手,不再颤抖。
掌心向上。
一缕全新的、混沌色的、蕴含着毁灭与创生、冰冷与炽热、束缚与挣脱等无数矛盾特质却又完美统一的……原初之火,自他掌心……悄然燃起!
火光跳跃,微弱,却照亮了他眼中那足以焚尽诸天枷锁的……决绝!
“此身……”
“即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