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隐星稀。
西安县城墙上,几点火把在寒风中摇曳,光影昏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城头的守军裹紧了身上单薄的衣甲,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与其说是在巡逻,不如说是在躲避风寒,闲聊着城中新来的头领如何克扣军饷。
谁也没有注意到,城下百丈外的阴影里,一百道黑影正如同鬼魅般悄然逼近。
赵云伏在最前方,身后的百名精锐皆是百战余生的悍卒,他们呼吸平稳,动作划一,杀气内敛,与城墙上那些形同叫花子的乱贼守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身旁的徐晃打了个手势,示意一切准备就绪。
赵云微微颔首,目光锐利如鹰,紧盯着城门楼上那个打着哈欠的哨兵。
时机已到!
他猛地一挥手,早已蓄势待发的弓箭手同时引弦,十数支羽箭撕裂夜空,发出尖锐的呼啸。
噗!噗!噗!
沉闷的入肉声接连响起,城楼上的几个哨兵连惊呼都未能发出,便被精准的箭矢穿透了喉咙,带着一脸的错愕,无声地栽倒在地。
“上!”赵云一声低喝。
身后的士卒如猛虎出笼,扛着简易的撞木和飞爪,悄无声息地冲向城门。
城墙上的骚乱终于惊动了其他人,有人探出头来,刚想大喊“敌袭”,一支冷箭便已夺去了他的声音。
徐晃一马当先,挥舞着大斧,几下便砍断了吊起城门的粗大绳索。
沉重的城门轰然坠地,发出一声巨响,震得地皮都在颤动。
“杀!”赵云长枪一挺,坐下夜照玉狮子如一道白色闪电,第一个冲入城门。
百名精锐紧随其后,组成一个锋锐无匹的楔形阵,瞬间撕开了城门后方乱糟糟的防线。
那些刚刚被惊醒的乱贼,睡眼惺忪,衣甲不整,许多人连兵器都没拿稳,面对这群从天而降的杀神,几乎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抵抗。
赵云的龙胆亮银枪在火光下化作一条银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长枪每一次吞吐,都必然带走一条性命,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只留下一道道残影和一片片溅射的血花。
徐晃则稳扎稳打,率领一半人马守住城门通道,确保后路无虞,同时不断扩大突破口,将任何企图反扑的乱贼尽数砍翻在地。
这百名精锐的配合天衣无缝,攻防有序,仿佛一头钢铁巨兽,在羊群中横冲直撞,摧枯拉朽。
城中乱贼的首领,一个自称“平天将军”的壮汉,在亲兵的簇拥下仓促赶来。
他刚从女人的肚皮上爬起来,酒气未消,眼见自己的部下被杀得鬼哭狼嚎,顿时怒火中烧,也不看清来敌有多少人,拎着一柄鬼头大刀便吼叫着冲了上来:“哪里来的鼠辈,敢扰你家将军的好梦!纳命来!”
赵云眼角余光瞥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甚至没有拨转马头,只是在与那壮汉交错的瞬间,手腕猛地一抖。
寒芒一闪!
那“平天将军”前冲的势头戛然而生,他脸上的狰狞表情瞬间凝固,喉咙处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那里空无一物,可全身的力气却如潮水般退去。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喷出的却只有大股的鲜血。
下一刻,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激起一地尘埃。
一合,仅仅一合!
这石破天惊的一幕,彻底击溃了所有乱贼的心理防线。
他们的主将,在他们眼中不可一世的“平天将军”,竟被来将一个照面就轻松斩杀!
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将军死了!”
“头领被杀了啊!”
“跑啊!”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残存的乱贼们顿时作鸟兽散,丢盔弃甲,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有人往小巷里钻,有人跪地磕头如捣蒜,整个西安县城陷入了一片彻底的混乱。
赵云勒住战马,立于长街中央,环顾四周跪地求饶的降兵,将沾满鲜血的龙胆枪高高举起,运足丹田之气,声如雷震:“降者免死,胆敢顽抗者,杀无赦!”
声音传遍了大半个县城,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让那些仍在犹豫的乱贼彻底放弃了抵抗,纷纷扔下武器,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捷报如同插上了翅膀,在黎明时分送到了刘备的营中。
当信使气喘吁吁地报出“赵将军已于昨夜夺下西安县城”时,刘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一把夺过战报,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手都有些微微颤抖。
“子龙……他……他仅用百人,一夜之间,就破了有两千贼兵驻守的西安县?”刘备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转为狂喜,“好!好啊!子龙真乃我之樊哙也!”
他当即下令,全军拔营,火速开赴西安县。
一路上,刘备的心情如翻江倒海。
胜利的喜悦和对赵云的赞叹无以复加,这等神威,简直闻所未闻。
有如此猛将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士卒们也个个面露喜色,士气高昂,为主公拥有这般天神下凡般的将军而自豪。
然而,当最初的激动渐渐平复,另一种更为复杂的情绪却悄然在他心底滋生。
他骑在马上,望着前方隐约可见的西安县轮廓,脸上的笑容不知不觉地淡了下去。
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个事实:一百精锐,夜袭破城,斩将夺地,两千乱贼灰飞烟灭。
这已经超出了勇武的范畴,近乎于神迹。
刘备心中猛地一沉。
他引以为傲的仁德和声望,在这种绝对的力量面前,似乎显得有些苍白。
他能驾驭关羽、张飞,是因为他们之间有牢不可破的兄弟情义。
可赵云不同,他是新近投效,虽忠义可嘉,但情分尚浅。
一个能以百人破两千的将领,若他日心生异志,自己麾下这点班底,谁能制之?
谁可挡之?
这不是猜忌,而是一个主君最本能的警惕和深藏于心的忧虑。
今日的惊喜,会不会成为明日的隐患?
这份从天而降的强大助力,到底是稳固江山的基石,还是一柄悬在自己头顶、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
刘备的目光越过前方欢欣鼓舞的士兵,望向更远的天空,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深邃。
他意识到,单纯依靠招揽英雄豪杰的模式,根基终究是脆弱的。
胜利不能只寄望于一两个超凡猛将的灵光一现。
自己需要一股真正属于自己、完完全全由自己一手缔造、并且能够规模化、可复制的力量。
这股力量,或许不需要如赵云这般光芒万丈,但必须如磐石般可靠、坚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