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的指尖刚碰到腕间翡翠镯,眼前的雾气突然翻涌成漩涡。
她踉跄两步,再睁眼时,脚下踩着半透明的云絮。
左侧站着个穿粗布蓝衫的自己,发辫用旧红绳扎着,正是刚下乡时的模样,眼神像山涧清泉般清亮。
右侧身影却让她呼吸一滞——那分明是陆九娘的身形,可眉眼轮廓却与记忆里母亲的老照片重叠,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檀家血脉,玄冥诅咒。\"右侧身影开口,声音像两块玉相撞,清泠里浸着冰碴,\"你当灵脉是福缘?
不过是两派争斗的活棋。\"
左侧的\"苏檀\"突然攥紧她的手,掌心热得烫人:\"别信她!
我们能自己选路!\"
右侧身影嗤笑,黑雾从她指尖溢出,缠上左侧\"苏檀\"的手腕:\"选?
当年你娘选了檀家,结果呢?\"她歪头,眼尾扫过苏檀腕间的镯子,\"灵核认主时,你没听见地下的哭声?
那是被灵脉吸干的玄冥族人。\"
苏檀喉头发紧。
记忆突然翻涌——原主投井前,井底石壁上那些模糊的刻痕,竟与陆九娘袖中暗纹一模一样。
\"醒醒!\"
有人拍她脸颊。
苏檀猛地呛了口凉气,发现自己正躺在石室的青石板上。
顾沉砚半跪着,军大衣垫在她头下,额角全是汗。
赤鳞蹲在他肩头,尾巴尖的鳞甲泛着不安的红光。
\"昏迷了三个时辰。\"顾沉砚的拇指蹭过她发梢的草屑,声音哑得像砂纸,\"灵核发烫,怎么都叫不醒。\"
苏檀想坐起来,却被他按住肩膀。
视线扫过石室角落,陆九娘倚着石壁,原本冷硬的眉峰软了些:\"你在幻境里喊'阿娘'。\"她扯了扯嘴角,\"我姐当年也是这样,说看见我娘的影子,再睁眼就没了。\"
老族长拄着拐杖走近,青铜灯在他身侧投下摇晃的影:\"灵脉本是两派共有的根。
檀家护脉,玄冥守脉,本是一体。\"他看向苏檀腕间的镯子,\"只是后来...人心分了。\"
苏檀摸向兜里的半块玉牌,\"二狗\"二字硌着掌心。
原主记忆里那个总帮她扛行李的壮实知青,笑起来露出虎牙说\"苏同志细皮嫩肉,我来\"的傻大个,原来姓王。
\"赵六叔!\"顾小满从洞外跑进来,怀里抱着个裹满红布的木匣,\"我在您家后院的老槐树下翻到的!
苏姐姐说要看檀家旧书!\"
赵六叔跟着进来,布满老茧的手小心揭开红布。
木匣里躺着几卷残页,纸边被虫蛀得像锯齿。
苏檀刚翻开第一页,心跳就漏了半拍——泛黄的宣纸上,画着个戴翡翠镯的女子,身边站着穿玄色长袍的男子,落款是\"檀清欢 玄冥子 合婚书\"。
\"我娘的名字...\"苏檀指尖发颤。
原主父亲总说母亲是得急病死的,可残页里夹着张褪色的信笺,墨迹晕开成团:\"清欢,灵脉异动,我替你守着。
若我死了,把孩子送出去,别让她沾半分因果。\"
陆九娘突然冲过来,指甲几乎掐进纸里。
她盯着信末的落款\"王\"字,喉结动了动:\"我爹...也姓王。\"
洞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三槐扒着石门喊:\"檀丫头!
林知青带了县武装的陈干事,说有人举报你搞封建迷信,要搜山!\"
顾沉砚立刻把苏檀护在身后,军刺在掌心转了个花:\"我带小满先送你回村。\"
\"别急。\"苏檀按住他手背,眼底闪过狡黠,\"既然他们要查,不如让他们看看真东西。\"她转头对赵六叔笑,\"叔,能把您做的机关木鸟借我用用不?\"
半个时辰后,林月白踩着碎石冲上山道,身后跟着五个扛步枪的干部。
她远远看见苏檀站在石室前,腕间的翡翠镯在阳光下泛着幽光,旁边还立着个半人高的木鸟——正是赵六叔做的机关兽,翅膀上缠着灵核引出来的蓝雾。
\"苏檀!\"林月白扬了扬手里的搜查令,\"陈干事说了,你私藏...啊!\"
她话音未落,苏檀屈指弹向木鸟。
蓝雾\"轰\"地炸开,整座山都震了震。
碎石从山顶滚落,木鸟扑棱着翅膀冲上天,翅膀尖洒下星星点点的灵泉——那是苏檀提前用空间灵泉泡过的露水。
\"地震了!\"有干部喊着往山下跑。
林月白踉跄两步,被碎石绊得摔在泥里。
她抬头时,正看见苏檀站在尘雾里,身后竟跟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穿着黑裙,腕间缠着黑雾,正冲她勾起嘴角。
\"小心。\"
苏檀耳边突然响起低语。
她猛地转头,却只看见顾沉砚从树后冲过来,军大衣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
\"走!\"他拽着她往密道跑,\"灵阵撑不了多久!\"
苏檀跑着跑着,突然觉得腕间一疼。
她低头,翡翠镯上不知何时裂了道细纹,裂痕里渗出点暗红,像滴凝固的血。
\"沉砚!\"她攥紧他的手,\"镯子...\"
\"先回村。\"顾沉砚把她往怀里带了带,\"不管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
山风卷着灵泉的甜香灌进领口。
苏檀望着远处青竹沟的炊烟,又摸了摸腕间的裂痕。
第二块灵田的事还没和他说——刚才在幻境里,她看见那片新开的灵田边,竟长出了几株开着紫花的药草,叶片上凝着水珠,像极了母亲旧照片里别在衣襟上的珠花。
等回了村,得先去看看那片地。苏檀想着,脚步不自觉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