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未央宫。
这座自高祖刘邦始建,见证了大汉数百年兴衰的古老宫殿,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庄严肃穆。宫墙上的“汉”字旗帜,在关中的猎猎西风中舒展,仿佛在诉说着这个王朝不屈的意志。
陆瑁风尘仆仆,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沾染了十数日尘土的便服,便在宫门验明正身后,被内侍一路疾引,直接带到了宣室殿。
殿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凝重如铁。
长安未央宫内,刘禅、陆瑁、费祎、姜维、董允、张翼以及诸葛瞻皆在。
天子刘禅端坐于御座之上,他的面容比数月前更添了几分威严与沉稳。下方两侧,是当今大汉朝堂的擎天之柱:尚书令费祎,持重练达,总理朝政;兵部尚书姜维,锐意进取;门下省董允,刚正不阿,执掌宫禁;左将军张翼,沙场宿将,稳重可靠;以及,年青一代的翘楚,武乡侯诸葛瞻,他继承了父亲的智慧与声望,已是朝中不可忽视的新生力量。
当陆瑁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臣,陆瑁,拜见陛下!”陆瑁快步入殿,行至中央,躬身下拜。
“中书令免礼,赐座!”刘禅的声音沉稳有力,他看着自己最倚重的这位丞相,眼中流露出一丝关切,“中书令一路辛苦,朕已备好酒宴为你接风……”
“陛下!”陆瑁打断了天子的话,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感,“国事危急,片刻不可耽误!臣,有紧急军情奏报!”
殿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费祎与董允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姜维则向前一步,双目炯炯地盯着陆瑁。
“中书令请讲。”刘禅正色道。
陆瑁深吸一口气,从怀中取出一卷帛书,那是他整合了所有情报后的最终战报。
“臣在东线,已查明曹魏之动向。魏将王昶率五万精锐,已秘密抵达建业,与夏侯玄所部汇合。如今建业一地,已有魏军十九万!”
“十九万?!”张翼失声惊呼,这位老将戎马一生,也为这个数字感到心惊。
然而,这只是开始。
“而魏国大将军曹爽。”陆瑁的声音愈发低沉,“他正亲率三十万大军,缓缓南压。其行军虽慢,却步步为营,显然是在等待与东线兵团形成合围之势!”
“三十万……加十九万……”诸葛瞻年轻的脸上血色尽褪,他喃喃自语,“四十九万……曹魏倾国而来了吗?”
四十九万!
这个数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宣室殿内炸响!在场的每一个人,无不是大汉的精英,无不身经百战、历经风浪,但此刻,他们都感受到了那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压力。
“子璋,此数可确切?”费祎的声音有些干涩。
“千真万确。”陆瑁斩钉截铁,“更重要的是,根据无当飞军传回的最新密报,这次曹爽甚至带上了这段时间镇守函谷关的羊祜!”
“羊祜?!”姜维的瞳孔猛地一缩。
对于这个名字,别人或许只知是一位魏国将领,但作为与魏军在潼关、函谷关一线对峙的统帅,姜维对羊祜的了解远超常人。那是一个与他自己风格截然不同,却同样可怕的对手。羊祜用兵,不求奇谋,但求万全,其人德才兼备,极得军心,他镇守的函谷关,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
曹爽将这样一位稳重的大将从最重要的关隘调离,随军南下,其意图不言自明——他要的不是一场击溃战,而是一场稳扎稳打、不留任何后患的歼灭战!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场镇国之战,谁赢,谁就拥有了定鼎天下的力量!
这些年来,大汉与曹魏,东西对峙,战线漫长。曹魏和大汉都知道,在西线的函谷关和潼关之间,双方都布有重兵,谁也无法轻易取得决定性突破。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么广阔的江东,便成为了打破僵局的关键之地!
曹爽,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发动了这场史无前例的豪赌!
“中书令有何对策?”最终,还是刘禅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陆瑁身上。
陆瑁抬起头,迎向天子的目光。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中,燃烧着决死一战的火焰。
“陛下,臣以为,退守已无生路,唯有倾国之力,与之一战!”
他向前一步,声音陡然拔高,响彻整个大殿:
“臣,恳请陛下,出动‘朱雀’、‘青龙’两大军团!”
此言一出,董允与费祎同时色变!
“不可!”董允立刻出言反对,“子璋!青龙军自成立后乃是我大汉最后的精锐军队,是用来拱卫京畿、护卫陛下安危的!京畿空虚,倘有万一,如之奈何?”
费祎也沉声道:“子璋,调动两大军团,再加上从关中、汉中抽调兵马,国库开支将靡费巨大,关中防御亦会出现空当。此举,风险太大了!”
“风险?”陆瑁猛然转身,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董允身上,“董侍中,若此战败了,曹爽大军饮马汉水,兵临城下,届时,你我君臣,皆为鱼肉!还要这京畿何用?还要这禁军何用?!”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悲怆与决绝。
“诸位,我陆瑁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
他缓缓说出自己的年纪,这句话比任何激昂的言辞都更具分量。大殿内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了那份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先帝托孤,武侯遗志,兴复汉室的重担,已经压在这位老臣的肩上太久太久。
他知道,他等不起了。大汉,也等不起了!
“陛下!”陆瑁再次转向刘禅,深深一拜,“此战,非臣一人之战,乃我大汉国运之战!臣,愿以这副老骨头,为我大汉,为陛下,拼出最后一个朗朗乾坤!”
“臣请陛下恩准,由臣亲自统兵,并请兵部尚书姜维、左将军张翼、清隆军统领赵统、朱雀举统领诸葛瞻,随臣一同出征!”
他点出的每一个人,都让殿内的气氛更凝重一分。他要带走的,几乎是朝堂上所有的中坚将领!
“兵力方面,臣请陛下,调拨朱雀军一万,青龙军一万,以及关中守备军十万,随臣出征!”
“同时,请陛下下旨,令成都的五万预备役,即刻开拔,日夜兼程,前往江夏!”
“再命驻守南郡的关兴将军,尽起麾下六万荆州兵,与赵广、张遵所部汇合!”
一个个惊人的数字,从陆瑁口中报出。
姜维的眼中,早已燃起了熊熊战火。张翼紧握双拳,关节发白。年轻的诸葛瞻,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
陆瑁最后总结道:“如此,臣东拼西凑,手上可有三十七万大军!虽仍少于敌军,但若调度得当,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以三十七万对阵曹魏的四十九万大军,够用了!”
“够用了!”这三个字,掷地有声,充满了无与伦比的自信与豪情!
这是一场国战啊! 一场堵上所有,不留退路的终极对决!
整个未央宫,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御座之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帝王身上。
刘禅的手,在龙椅的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看着下方那个须发已染风霜,却依旧脊梁挺直如枪的臣子;他看着姜维眼中燃烧的烈火,看着费祎脸上挣扎的凝重,看着诸葛瞻眼中闪烁的星光……
他缓缓地站起身来。
“中书令……”
他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朕,不仅准你所奏。”
“朕还要告诉你,告诉在场的诸位,告诉全天下的汉家儿郎。”
刘禅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陆瑁身上。
“此战,朕给你三个‘不限’!”
“粮草用度,不限!国库所有,任你调拨!”
“将士封赏,不限!凡立功者,朕不吝爵位!”
“临阵决断,不限!自你出征之日起,三军将士,皆受你节制,如朕亲临!”
他走下御阶,亲手扶起了陆瑁。
“中书令,大汉的国运,朕的江山,先帝和武侯的遗志,天下万民的福祉,朕就都交给你了!”
这一刻,君臣相顾,再无言语。
陆瑁虎目含泪,重重叩首:“臣,必不负陛下!不负大汉!”
姜维、张翼、诸葛瞻等人亦同时跪倒在地,声震殿宇:
“臣等,愿随中书令,共赴国难,万死不辞!”
窗外,夜空中,一颗璀璨的将星,划破天际,光耀四野。
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史诗对决,正式拉开了它波澜壮阔的序幕。
宣室殿内的君臣盟誓,是点燃引线的火花。而当这火花传递到长安,五军都督府时,便引爆了一场席卷整个大汉帝国的雷霆风暴。
这座象征着大汉最高军事权力的府邸,此刻灯火彻夜不息,人影穿梭,马蹄声与军令传达声此起彼伏,构成了一曲紧张而高效的战争序曲。
府内,巨大的沙盘前,陆瑁已经换上了一身玄色劲装,束发金冠,显得威严而干练。他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再无半分疲惫,只有如同寒星般的冷静与锐利。他的身侧,姜维、张翼、费祎、董允等人皆在,神情肃穆。
陆瑁正在对兵力进行分配。
“伯约,”陆瑁的目光并未离开沙盘,他沉声对姜维说道,“东线的战局,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曹爽在建业布下十九万大军,此招阴狠,意在牵制我军主力,甚至与北线主力形成夹击之势。你怎么看?”
姜维上前一步,同样注视着沙盘上代表建业的那个巨大标记,眼中战意升腾:“丞相,兵法云,‘兵之情主速’。曹爽集结重兵于江东,看似势大,实则内部派系林立,号令未必统一。夏侯玄乃败军之将,王昶新至,而那十万东吴降军,更是墙头之草。此乃乌合之众,貌合神离,不足为惧!”
“说得好!”陆瑁赞许地点头,“但猛虎亦能伤人,我们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他转向一旁的传令官,下达了第一道命令。
“传令下去,赵统率领的青龙军和诸葛瞻率领的朱雀军, 告诉他们,不必等待中军,即刻全速南下!他们的任务,是在大军抵达前,协助赵广、张遵和关兴,先行稳固江夏至襄阳一线的防务,随时准备投入最关键的战场!”
“诺!”传令官领命而去。
两大神策军的先行,如两支离弦之箭,代表着大汉最精锐的力量已经出鞘。
紧接着,陆瑁的目光转向了左将军张翼。
“伯恭将军。”
“末将在!”张翼抱拳出列。
“我大汉之根基,在巴蜀。”陆瑁的语气变得无比郑重,“那里,有我大汉最忠诚的子民,最丰饶的物产,以及……最后一支可以动用的生力军。我命你,立刻前往蜀中,持我令符与陛下圣旨,统率驻守成都的五万预备役大军,即刻东进!”
“丞相放心!”张翼沉声道,“翼必不负丞相所托,将这五万兵马,完整地带到江夏前线!”
“不止如此,”陆瑁看着他,眼中多了一份信任,“你抵达蜀中后,还有一事,需与文伟一同办理。”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费祎。
这位尚书令,此刻正与侍中董允站在一起,他们手中拿着的,是堆积如山的户部卷宗。
“子璋,军国大事,粮草为先。”费祎开口,声音沉稳,“我与休昭已经清点了国库。我二人会立刻前往户部,下令各州郡,全力筹集大军所需之粮草、军械、药材。 各地官吏,若有玩忽职守、延误军机者,可先斩后奏!”
董允补充道:“宫中用度,陛下已下旨,减半。所有节省之财物,皆充军资。我与文伟,必保大军出征,无后顾之忧!”
“有劳二位了。”陆瑁向二人深深一揖。
费祎坦然受之,随即说道:“子璋,光是调度,我不放心。蜀中乃天府之国,粮草最为丰足,但路途险峻,转运不易。我准备亲自前往一趟蜀中,与伯恭交接兵马后,我便坐镇成都,亲自监督粮草转运!确保从蜀中到江夏的每一粒米,都能安然送达!”
“文伟……”陆瑁看着自己这位多年的挚友与同僚,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保重!”
“你也是。”费祎笑了笑,“前线,就交给你和伯约了。”
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妥当。整个大汉帝国,从长安到成都,从军队到朝堂,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最后,陆瑁的目光,落在了姜维身上。
“伯约,该我们了。”
姜维的眼中,是早已按捺不住的兴奋与战意:“丞相,何时出发?”
“现在!”
陆瑁大步走出五军都督府,姜维紧随其后。府外,关中平原的夜空下,一支庞大的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火把连绵,如繁星落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是由关中子弟组成的十万大军,他们是大汉收复两京后,训练出的最精锐的野战军团。
陆瑁和姜维两人,则率领这十万大军,连夜南下!
战马嘶鸣,铁甲铮铮。
陆瑁翻身上马,与姜维并辔而立,他回望了一眼灯火辉煌的长安城,那里,有他的君主,有他的同僚,有大汉亿万子民的期盼。
“伯约,”在万军的寂静中,陆瑁轻声问道,“此去,前有曹爽、羊祜,后有建业重兵,你有几分把握?”
姜维抚摸着腰间的佩剑,仰头看着漫天星斗,豪气干云地答道:
“昔日丞相在时,常恨兵微将寡,难以毕其功于一役。如今,我大汉雄兵三十七万,猛将如云,更有都督运筹帷幄。此等盛况,前所未有!”
他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瑁:
“此战,若不能胜,维无颜再见关中父老!”
“好!”陆瑁大笑,“既如此,你我便携手,为这大汉,再造一个太平盛世!”
他猛地抽出天子剑,剑锋直指南方,声如龙吟:
“全军——出发!”
“吼——!!!”
十万将士的怒吼,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声浪,直冲云霄。
庞大的军队,开始缓缓开动,如同一条钢铁巨龙,在夜色中,向着那决定天下命运的战场,滚滚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