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三你说怎么办？”辟寒大王语气松动了。
辟尘大王小眼睛转了转，压低声音道：“要我说，咱们不能就这么跑了，得去会会那几个人。”
“若是对方真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咱们见机不妙，再跑不迟，也不算丢人——反正咱们是变化的，他们又不认识咱们本相。”
“可万一……对方只是有些小门道，或者干脆是虚张声势呢？咱们正好趁此人前显圣，好好震慑一番，让他们知道咱们是‘真佛陀’，不仅今年，往后年年，这供奉都断不得，还得加量。”
辟暑大王摸着下巴，沉吟道：“老三这主意……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行，探探虚实，打得过就立威，打不过再跑。”
辟寒大王看了看两个兄弟，又看了看那香气诱人的金灯，最终一咬牙：“好，就依老三，不过说好了，见势不对，立刻扯呼，不准恋战。”
“那是自然！”
“晓得了！”
三兄弟计议已定，当下整了整身上幻化出的、金光闪闪的“佛衣”，收敛起方才慌乱的神色，努力端出宝相庄严的模样。
三人驾着淡淡的云气，不疾不徐，朝着金灯桥另一头——凌阳、孙悟空等人伫立之处——缓缓“飞”来。
灯光下，那三道身影愈发清晰，金光缭绕，异香阵阵（主要是他们身上沾的香油味），还真有几分降世佛陀的气象。
只是若仔细观察，便能发现那“佛光”有些闪烁不定，“法相”也略显虚浮，尤其是中间那位“佛陀”，肚子格外硕大，飞行姿态也略显笨拙。
孙悟空早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火眼金睛中金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他侧头对凌阳低声说道：“师父，正主儿来了，嘿嘿，果然不是真佛。”
凌阳凝目望去，此刻风停沙落，视线清晰，他也大概记得那三个家伙是什么，当下静观其变。
跪在地上的慈云寺僧人们，见“佛驾”竟然朝着他们这个方向飞来，且速度不快，似有降临之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伏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浑身瑟瑟发抖，心中已将凌阳师徒埋怨了千百遍，若不是他们不肯回避，怎会引得佛爷亲自过来问罪？
而金灯桥上下的无数百姓，此刻见风停后“佛陀”显身，并朝着桥中央飞去，在短暂的惊愕后，爆发出更加狂热的欢呼与跪拜。
“佛祖显灵了！”
“佛祖来看灯了！”
“佛祖保佑啊！”
声浪如潮，远远传来。
就在这万众瞩目、气氛诡异而凝重的时刻，那三位“佛陀”，终于飞临凌阳师徒头顶上空约三丈之处，停了下来。
祥云缭绕，金光闪烁，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这胆敢不跪不拜的寥寥数人。
见孙悟空一行非但不跪不拜，反而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打量自己，当中那个肥硕的“佛陀”——避尘大王心中既恼且虚，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撑住场面。
他深吸一口气，向前虚踏一步，将声音压得低沉威严，带着隆隆回响，如同从九天之上传来：
“阿弥陀佛，尔等凡俗，既见佛祖法驾亲临，为何不俯首皈依，虔心跪拜？”
这声音借助妖法扩散开来，在突然寂静的夜空下显得格外宏大，震得周围尚未完全散尽的灯烛又是一阵摇晃。
远处跪伏的百姓闻听“佛祖”开口，将头埋得更低，连呼吸都屏住了。
不得不说，论装模作样，这避尘大王确实是行家。
“贫僧自幼礼佛，深知见佛当拜，乃修行者本分，然则，礼拜的对象，须是真正的佛陀，敢问尊驾，果真是西天灵山、雷音宝刹的佛祖么？”
这话问得平和中正，却如一支利箭，直指核心，你不是要我们拜吗？那首先得证明你是真佛。
避尘大王被问得一滞，心中暗骂这和尚难缠，面上却不得不强作怒色，金光似乎更炽盛了几分，呵斥道：
“放肆，佛法无边，佛相万千，岂是汝等肉眼凡胎所能尽窥？”
“在此妄加质疑，可见尔向佛之心不诚，执迷于外相，已落了下乘。”
凌阳闻言，非但不惧，反而微微一笑：“向佛之心诚与不诚，在于本心一念，发乎至诚，见乎言行，存乎久远。”
“是‘我心永恒，我心屹立’，不因外境而改，不因威吓而移，亦非由他人一语便可定夺。”
“贫僧一路西来，所求者乃真经正法，所拜者乃真佛菩萨，若见金光便拜，闻佛号即伏，与那盲目崇信土木偶像何异？此非真信，实为迷信矣。”
他这番话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不仅说给天上的“佛陀”听，也说给周围那些战战兢兢、伏地不敢抬头的僧众听。
几个胆大的僧人悄悄抬起眼皮，望向凌阳挺拔的背影，眼中迷茫与思索之色渐浓。
“哎呀师父，您跟他们费这些口舌作甚！”
孙悟空早已听得不耐，从凌阳身后一步跨出，抓耳挠腮，笑嘻嘻地仰头看着避尘大王。
“佛爷，佛爷！”
孙悟空拱了拱手，“您老法力无边，慈悲广大，驾临这小小金平府，真是本地百姓天大的福分。”
“却不知……佛爷您在西天灵山，尊号如何称呼？是掌管哪一诸天？也好让俺们这些下界凡夫，铭记于心，日日诵念啊。”
“尊……尊号？”
避尘大王又是一懵，他们兄弟三个冒充佛祖享受供奉多年，糊弄凡人百姓绰绰有余，哪曾想过还要编造个具体名号。
平日里百姓远远望见金光就拜，口称“佛祖”，他们也便坦然受之，何曾细究过，此刻被孙悟空当面问起，顿时卡了壳。
他心中慌乱，冷哼一声，那“佛音”更加洪亮，试图以势压人：“无知猢狲，本座尊号，蕴含无上佛法真谛，岂是汝这等未脱毛躁、顽劣不驯的凡俗之辈所能听闻、所能理解？”
“还不速速退下，莫要在此饶舌，亵渎佛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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