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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其他类型 > 解春衫 > 第117章 说的什么醋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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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缨游走在舆图上的指尖一顿,“嗯”了一声。

“离行前,他必会再来找我,我是见还是不见?”陆铭章问道。

戴缨并未抬眼,目光仍流连于那张舆图之上,嘴里回应着:“见或不见……大人不该问我,那是您女婿,是婉姐儿的夫君,比之阿缨,他才是您正正经经的家人。”

陆铭章一噎,将手放到舆图上,阻隔她的视线,想让她转头看自己,偏戴缨把目光落在他修长的手上,就是不同他对视。

陆铭章不得不捏住她的下颌,将她的脸扳正。

“说的什么醋话?”

戴缨看向陆铭章,再缓缓垂下眼,问道:“不是醋话,只是觉着大人不该问我。”停了一会儿,又道,“倒不像在询问,而是试探。”

陆铭章笑道:“你看看,这就是你多虑了,真心问你。”

“真心问?”

陆铭章“嗯”了一声。

戴缨想了想,说道:“那我若说……想让大人见他一见,大人可依?”

“依。”

戴缨张了张嘴,这会儿倒不知该说什么,再问:“真依?”

陆铭章点了点头

戴缨将挺直的背部放松,把谢容为了自己,以官职威胁戴万如的事情道出。

“不论如何,当时他有意帮我。”

之后她一心想要报复戴万如,不惜拿解救谢容诱骗戴万如,那会儿,正如陆铭章所说,她根本没打算救谢容。

陆铭章说道:“好,我知道了。”

……

次日,谢容递上名帖,进了陆府。

说出来叫人不信,这算是他头一次见陆铭章,自己的岳丈,他连见一面都难。

但他知道,陆铭章既然点头见他,便一定有话交代,其临别赠言绝非简单的家常嘱咐。

桌案上茶烟袅袅,案侧并着一张稍矮的小几,几上摞着书卷,小几的边角上是一顶紫金香炉,兽烟依依升起。

两人对坐于案几,谢容笔挺跪坐,目光微垂,而他对面的陆铭章姿仪端正,周身散着从容的威仪。

陆铭章执杯呷了两口香茶,再将茶盏搁下,谢容很自觉地提壶,为他续上。

陆铭章点了点茶案,开口道:“准备几时出发?”

“回父亲大人的话,行李已整当完毕,明日一早起身。”谢容恭声回道。

陆铭章颔首,再次开口,声音平和却清肃:“此去海城,山高水远,不同于在我眼皮底下,有些话,你要记在心里。”

谢容抬起眼皮,快速地往对面晃了一眼,又快速敛下目光,应声道:“父亲大人请讲。”

“通判一职,上可规谏知州,下可监察属官,掌粮运、家田、水利,乃至刑名诉讼,位不高,权却不轻。”

谢容凝神听着,掌心已渗出薄汗。

他心头的激动远甚于紧绷,若非凭借着女婿的身份,如何能得这位大人字字千钧的提点。

陆铭章停顿了一下,又道:“你此去,首要之事并非建功立业,而是‘稳’字当头,多看、多听、少说,地方上盘根错节,一个不起眼的官吏,背后都可能牵扯着某位京官,你的每一个批文,每一次断案,不仅判是非,更是在表明你的立场,在没有看清形势前,不要轻易动作……”

谢容用心听着,口中应“是”。

陆铭章往谢容面上看了眼,说道:“海城知府杜谦……”

说到这里,陆铭章的手在茶案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敲了敲。

谢容屏住呼吸,知道陆铭章接下来要给他剖析利害,教授权谋。

“此人颇有能力,但好大喜功,急于在任内做出政绩,你与他,既是同僚,亦是敌手,他要做的,你不可全依,否则便是失职,你全反对,便是掣肘,寸步难行,其中的分寸,你要自己拿捏。”

谢容不敢有半点迟疑地应下:“儿子记下了。”

陆铭章“嗯”了一声,继而再道:“记住,你要做的不是他的拦路石,而是压舱石。”

“他有利国利民之举,你暗中助推,劳民伤财、虚报政绩之行,你要握紧‘监’之权,将证据、文书,做得扎实,奏本可直达天听,这是你的护身符,亦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剑,但此剑,出鞘必见血,非到万不得已,不可轻用,平日里,对他要保持三分敬意,七分警惕。”

“是。”谢容回应道。

陆铭章端起茶盏,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谢容待要替他再续,他却抬手略略一压,示意不必。

谢容知这场谈话已近尾声。

陆铭章撩起衣摆,从案后站起。

“你在地方,无须畏惧,你的根基,不在海城而在京城,这一点,海城上下皆心知肚明,他们会敬你,也会试探你,所以,你更要谨言慎行,不授人以柄,遇难决之事,八百里加急送信于我,但信中所言,需是你深思熟虑后的判断,而非哭诉求助。”

谢容赶紧跟着站起身,向陆铭章揖拜道:“父亲大人的话,儿子记下。”

“待安置妥当,便将家眷接了去。”

谢容自是明白,这“家眷”是陆婉儿。

过了正月十五,年就算过完了,街市上,这时候看着又热闹,又有点懒洋洋的。

店铺差不多都开了张,酒馆门口挂出新幌子,布庄伙计把一卷卷绸缎搬到内院晾着。

卖零嘴儿的小贩推着车,吆喝声拖得老长,年节里积下的红纸屑还没扫尽,风一吹,就在人脚边打转。

茶馆里坐满了人,大多聊的是年后的打算,哪家的货该进了,哪处的田要耕了。

日头暖烘烘地照着,瓦檐上未化的残雪滴滴答答落水珠。

戴缨才一进店里,秦二便迎了上来:“东家,行会那边说是有事相商,邀了咱们华四锦。”

“什么时候?”

“就是今日午后。”秦二回道。

“好,我知道了。”

午后时分,戴缨乘了马车往京都行会驶去,下马车前,归雁为她戴上帷帽,遮住面部。

这京都行会,是官府为了便于管理和征税,将同行业的店铺组织起来而设立的机构,官督民办。

戴缨来时,门前停了不少马车。

她上到二楼,厅堂内已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之后将名帖递上,仆从接过后,报了名号。

堂间众人听说“华四锦”三字,知道是外来的分号,来没多久,名头倒是响亮。

仆从引戴缨于右侧尾,寻了个位置坐下。

在她之后,又接连来了几人,位于堂中的一名须发花白者,先是往堂间扫了一眼,待仆从走来,在他耳边低语后,他点了点头,开口道:“今日召各位前来,是有一桩天大的喜事。”

这老者便是行会之首,人人尊他一声,张行老。

众人听说喜事,各有反应,有的眯眼听,有的端起茶盏,有的同左右私语。

接着,那张行老说道:“前几日从南面来了一位客商,找到老儿,下了一笔大订单,所以传知各位前来,老儿欲将此订单均摊于各位。”

各大店铺的掌事人听后,纷纷议论起来,其中有一人问道:“订单大到需要各家均摊?”

张行老笑着点了点头:“不然也不会让大家伙百忙之中前来了。”

众人听后面上透出喜色,开年就撞上生意,这是好事。

又一人问:“可下了定金?”

张行老笑了一声,拈髯道:“有老儿作保,各位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定金自然是有的,再者,你们织出绸缎,他若不交银钱,你们不给他货物不就完了,难道他还抢不成?他要真敢,一人一棍子,打他出去!”

一语毕,众人笑了起来。

接着,仆从开始向在座的大大小小绸缎庄分派任务。

分到戴缨时,戴缨看了一眼账目,然后递回,站起身,看向上首的张行老,先是欠身,接着开口。

“行老海涵,华四锦初来乍到,去岁的旧账尚未理清,实在力有不逮,这笔生意,还是让与在座诸位东家吧。”

张行老把眼一眯,枯瘦的脸上掠过一丝冷意:“戴掌事是外地来的,怕是不懂咱们这儿的规矩,既入了行会,会中事务,人人皆需分担一份,他日你若遇上难处,会中同仁……自然也会援手。”

戴缨嘴角带笑,面色不改:“妾虽来京都不久,却也不是生意场上的愣头,行会有行会的规矩,这没错,不论是去府衙轮差或是调配物资,也是合该,只是……”

“只是,断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行老莫怪,实在是鄙店能力有限,接不下这单生意。”

说罢,不再多待,带着丫头出了厅堂。

戴缨走后,坐于上首的张行老两眼眯起,沉声道:“一个外地来的商户,还未在京都立住脚,倒摆起架子来,端得不知好歹!”

在场之人,都是经营绸缎庄的同行,眼红华四锦的不在少数,一个外来的分号,一来就把他们比了下去,让他们这些本地商户的脸面往哪儿搁?

嘴上说的同行互助,前提是大家碗里的肉差不多。

若是一方后来居上,剩下的便只有虎视眈眈的仇敌,哪来的真心相助?

这时有一人起身说道:“行老别气,这外来的商户不知咱们这儿的规矩,既然不知道规矩,咱们就教教她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