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一票更大的？”
白晶晶怔怔地重复着，那双刚燃起火焰的眸子，此刻只剩下茫然。
她无法理解。
在她看来，手刃刘三爷，拿到这份能扳倒朝中大员的账本，已经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大、也最出格的事了。
还能有比这更大的？
李道兴却没回答她。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货仓里那些噤若寒蝉的所谓江湖高手，腿肚子筛糠一样抖个不停。
“你们，都听好了。”
他的声音不响，却精准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刘三恶贯满盈，被白衣菩萨收了，合情合理。”
“但你们也看到了。”
“菩萨，不是一个人。”
李道兴说着，伸手揽过白晶晶的香肩，姿态亲密，更是在宣告某种不容置疑的所有权。
“从今天起，白衣菩萨的所有行动，由我……接管。”
“回去，告诉你们道上的朋友，也告诉那些心里有鬼的官老爷们。”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敛去，一种彻骨的寒意弥漫开来，整个货仓的温度都骤然冰冷。
“天网恢恢，以前或许会疏。”
“但现在，不会了。”
“以前菩萨杀人，看证据。”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
“现在，我看心情。”
话音落下，他不再理会那些面如死灰的亡命徒，拉着还未回神的白晶晶，径直向外走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中，货仓内那压抑到极致的死寂才被一道瘫软声打破。
“噗通！”
有人当场吓瘫在地，裤裆一片腥臊湿热。
“那……那到底是谁？！”
“弹指杀人……刘三爷的‘铁臂神拳’，在他面前连个屁都不是！”
“他接管了白衣菩萨？我的天……这河东道，要变天了！”
……
城外，月色如水。
老青驴见到主人回来，不满地打了个响鼻，抗议自己被冷落太久。
李道兴将那本厚厚的账册随手扔进驴背的褡裢，这才转身，重新看向白晶晶。
“现在，我来回答你的问题。”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个褡裢。
“这东西，能杀一个侍郎，能让河东道布政使掉脑袋。”
“然后呢？”
白晶晶一愣。
“换上来的人，就一定是干净的？”
“这个刘三爷倒了，会不会有李三爷、王三爷，用更隐蔽的手段，做着同样恶心的事？”
李道兴的话，字字诛心。
瞬间浇灭了白晶晶心中那点“大功告成”的火焰。
她沉默了。
是啊，她杀了这么多人，可这世道的腌臜事，就像地里的野草，割了一茬，转眼又长出一茬，生生不息。
“你这种单打独斗，叫‘行侠仗义’。”
李道兴毫不客气地评价。
“听着好听，其实效率低得可怜。”
“你杀一人，最多震慑一方。但一张网，却能笼罩一州，甚至……整个大唐。”
他盯着白晶晶的眼睛，那眼神深处，藏着连妖都为之心悸的疯狂。
“本王要你做的，不是继续当那个被百姓供奉起来的‘白衣菩萨’。”
“菩萨，太慈悲，也太被动。”
他笑了，笑意森然。
“本王要你，当阎王。”
“一个只为我大唐，只为我人族执掌生死的……活阎王！”
白晶晶的娇躯剧烈一颤！
活阎王？
“没错。”李道兴嘴角的弧度愈发残酷，“一个行走在人间的阎王，一支只听从本王号令的笔，一本记录满朝文武、天下豪绅罪与罚的……生死簿！”
他摊开手，掌心向上，似要将这天下的黑暗，尽数握入手中。
“你不再是一个人，本王会给你人，给你钱，给你想象不到的权力和资源。”
“你会有一张覆盖整个大唐的情报网，官府查不到的，不良人不敢碰的，都将呈现在你的面前。”
“你也不再是刺客，刺客只知杀戮。而你，要学会审判。”
“你要学会放长线，钓大鱼；要学会诛心，而非只诛身。”
“你要让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的蛀虫，在最得意的时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一切化为乌有，在无尽的恐惧和悔恨中，被你亲手拖进地狱！”
李道兴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规则之力，每一个字都烙印在白晶晶的灵魂深处。
“这，才是本王说的那票‘更大的’。”
“晶晶，你……敢不敢接？”
白晶晶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那颗修行了千年的妖心，从未像此刻这般狂跳。
她本以为投靠李道兴，是找了个靠山，换一种活法。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竟为她描绘了这样一幅……足以让三界神佛都为之侧目的恐怖蓝图！
这不是行侠仗义。
这是在天道与王法之外，建立第三种秩序！
一种由他亲手缔造，由她来执行的，绝对的黑暗秩序！
“王爷……”她的声音干涩发颤，“奴家……奴家只是一介妖物，何德何能……”
“妖物才好。”李道兴打断她，笑得理所当然，“妖，没有人那么多余的善恶枷锁，执行命令，才不会心软。”
“至于德能？”
他伸手，轻轻抚上白晶晶那因激动而滚烫的脸颊。
“本王说你有，你便有。”
“你只需回答本王。”
“敢。”
“还是不敢。”
白晶晶望着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那里面倒映着自己渺小的身影，却又仿佛被赋予了焚尽苍穹的力量。
她那颗冰封千年的妖心，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与其当一个受人供奉的虚名菩萨，不如……当一个真正执掌生死的活阎王！
她双膝一软，缓缓跪下。
这一跪，不是畏惧，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臣服与狂热。
“奴家，白晶晶。”
她抬起头，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再无半分迷茫，只剩下焚尽一切的决然。
“愿为王爷手中之刃，执掌生死，永不背叛！”
“好！”
李道兴畅快大笑，亲自将她扶起。
“从今天起，世上再无白衣菩萨。”
他牵过青驴的缰绳，翻身坐上，然后向着白晶晶伸出了手。
“上来。”
“本王带你去长安。”
“不过，在见皇帝之前，你得先去见见你的‘同僚’。”
李道兴的笑容变得高深莫测，玩味十足。
“顺便，也让他们给你这位新来的‘阎王爷’，好好上上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