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越野车稳稳地行驶在四九城的街道上，引擎声低沉。
副驾上的白玲侧头看着窗外掠过的老槐树，开口道：“不用总去那些高档地方，找个小馆子，简单吃点就行。”
李明辉点点头，目光扫过路边，途经正阳门时，一辆装满酒坛的牛车吸引了他的注意。牛车旁挂着块木牌，写着“正阳门小酒馆”，他干脆打了转向灯，把车停在牛车后面。
白玲跟着下车，瞅着眼前这家不起眼的小馆子，眉头轻轻一皱。心里忍不住吐槽：就算我说不去全聚德，找家普通国营饭店也好啊，怎么一下就降到街边苍蝇馆子了？可轮到让他请客了，就找这种便宜地方。
李明辉推开门走进店里，堂屋摆着几张木桌，收拾得还算干净，却没见到徐慧真的身影——想来是在后院搬刚到的酒坛。
“二位里边请！”老板贺老头拿着抹布快步迎上来，见一人穿军装、一人穿警服，态度格外热情，一边擦桌子，一边连忙问道：“想吃点啥？咱店里的小咸菜配清粥，那叫一个爽口！新到的牛栏山二锅头，纯粮酿造，绝对地道！”
李明辉撇了撇嘴，心里嘀咕：你这牛栏山二锅头，指不定兑了多少水。嘴上却没说啥，拉着白玲坐下，对着老板道：“来盘小咸菜、一盘酱牛肉、一份炒青菜，再上两碗米饭。”
二人边等上菜，一边闲聊。白玲再次提起了贾东旭的事情。
“看着贾东旭那么可怜的份上，你为什么不给贾张氏一次机会呢？”
李明辉点燃一支烟，轻描淡写的说道：“作为一个成年人，对自己做出的行为就要负责，如果我私下让人放了她，我岂不是变成了一个没有原则的人？”
白玲指尖无意识抠着桌沿，听完李明辉的话，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在理，只是看着他跪地求情的样子，实在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李明辉端起桌上的粗瓷茶杯抿了口，茶水寡淡无味，他咂咂嘴：“心软要是能解决问题，规矩就没了用处。贾张氏敢写举报信污蔑军官，就得承担后果。”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女人掀着门帘从后院进来，额头上挂着细密的汗珠，抬手用袖口随意擦了擦。正是徐慧真，她径直走到柜台后，对着正拨弄算盘的贺老头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贺大叔，两坛牛栏山都给您搬后院酒窖了。”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贺老头脸上，“您看这酒钱……连这次算上，您都欠我六坛的钱了。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总这么赊着，我那边实在周转不开。”
贺老头手里的算盘猛地一顿，脸上立刻堆起愁容，叹了口气往椅背上靠了靠：“慧真啊，你也不是不知道，这阵子街上人少，小酒馆生意冷清得很，挣钱难啊。”
他搓了搓手，斟酌着说道，“要不这样，我先给你结三坛的钱，剩下那三坛，等你下次送酒过来，我一并给你结清，你看行不？”
徐慧真眉头微蹙，正要开口，眼角余光瞥见了桌边穿军装的李明辉和穿警服的白玲，神色微微一顿。
一下他就认出了李明辉，这不就是上次自己牛车在城外一边轮子掉到路沿下，帮助自己推车的那个年轻军官吗？
徐慧震也顾不得上和贺老头扯皮，连忙来到李明辉这桌 ，给他鞠了一躬，然后说道：“谢谢您，上次帮我那么大一个忙，不知道可不可以作为感谢，让我请去国营饭店吃顿饭？”
看到李明辉想要拒绝的表情，徐慧真直起身，脸上带着实诚的笑，伸手拦了下想推辞的李明辉：“李同志，您可别这么说，那天要不是您搭把手，我那牛车陷在路沿下，指不定要折腾到天黑呢。”
她说话时声音清亮，邻桌几桌客人都忍不住往这边瞟了两眼。
白玲端着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摩挲，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看女孩的衣着朴素，经济条件应该不算太好却还主动要请去国营饭店，看来这李明辉确实帮了她大忙。
李明辉摆了摆手，语气诚恳：“这位女同志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军人本来就该互帮互助，换了别人遇到这事，我们也会伸手的。”
“那不一样啊，”徐慧真往前凑了半步，语气带着几分执拗，“您帮了我，我要是连顿饭都不请，心里头不踏实。
国营饭店的红烧肉、溜肥肠都是招牌，我看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
她话说得干脆，没给李明辉再推辞的余地。
白玲放下茶杯，正好不想在这里吃，忽然开口笑道：“李团长，我看徐老板也是一片真心，您就别推辞了，国营饭店的菜，确实值得尝尝。”
李明辉看了看徐慧真期盼的眼神，又看了看白玲笑意盈盈的样子，知道不能再推了，只好点头：“那好吧，只好让你破了。”
徐慧真立刻笑开了花，连连点头：“好嘞，那我就等着您的信儿！您先吃饭，我不打扰您了。”说罢，又对着李明辉和白玲笑了笑，才转身回到柜台前。心里总算松了口气要不然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遇到他。
徐慧真然后还在低头算账的贺老头，敲了敲桌面：“贺大叔，酒钱该结了。”
贺老头撇着嘴，小声嘀咕：“你请客就请客，还把我这儿的顾客拉走，哪有这么办事的？”
徐慧真眉头一皱：“他们点的饭菜钱，从我酒钱里扣。”
贺老头眼睛一亮，立马喜笑颜开：“那我可真扣了啊！”说着扒拉了几下算盘，“饭菜正好三块，三坛酒钱六十，我给你五十七。下次你再送酒来，剩下的一并结清。”
贺老头看着离开小酒馆的三人，若有所思，这个徐慧真不但能干，而且重情重义，要是能给我家永强当媳妇，那可就太好了，不行就赶紧找媒婆去提亲。
三人出了小酒馆，徐慧真牵着牛车，冲李明辉笑道：“军官同志，前面拐角就是国营饭店，您的车快，先过去，我随后就到。”
李明辉摆摆手：“别叫同志了，我叫李明辉，你喊我李大哥或李团长都行。”
白玲跟着补充：“我叫白玲，在公安局工作，叫我白玲姐或白同志都成。”
徐慧真搓了搓手，爽朗应道：“我叫徐慧真，家里开酿酒作坊的。二位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大哥、白玲姐！”
寒暄过后，李明辉和白玲上车先行，徐慧真轰着牛车跟在后面。
刚到国营饭店门口，之前送酒时见过的服务员就迎了上来，打量着牛车好奇道：“徐慧真，刚送完酒怎么又回来了？”
“来请人吃饭，”徐慧真指了指停在门口旁边的汽车，“就车上下来的两位，知道你们这儿的红烧肉、溜肥肠地道，才特意带他们过来的。”
服务员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又上下打量了徐慧真一番，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没想到你还认识这样的大人物，能开这车的，一看就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