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勇传来消息，萧西延的父亲和妻子已在赶来文阳县的路上。简逸和侯峰将胡锦泉交给县局之后，也去了殡仪馆。萧昱平守在停尸间外面，渐渐从悲伤失措中恢复过来，一言不发木然望着停尸间。
芮雪一直陪着萧昱平，本来很想好好劝劝这个刚失去父亲的大男孩，但她只要一张口，萧昱平就会叫她什么别说了。两人在极其尴尬的气氛中待了两个小时，简逸和侯峰总算回来了。
“昱平吃东西了吗？”简逸走到芮雪身旁轻轻问了一句。
“没有，他不想吃，我又不能劝，一张嘴他就叫我别说了。”芮雪幽幽叹了口气。
“别逼他，不想吃就算了。”侯峰看了萧昱平一眼，压低声音说道：“他妈妈和爷爷可能傍晚就到了，昱平是个懂事的孩子，到时候他还得劝爷爷吃饭呢！”
芮雪不耐烦地拿着手机抱怨：“可芸的电话又打不通了，也不知道她回来没有。”
“今天是周四，庸山没有直达航班飞往林城。”简逸早就查过了庸山飞林城的航班。
“那她关机干什么？”侯峰向来最讨厌别人动不动关机。
芮雪想了一下，现在才下午三点，可芸这个时候关机，只有一种可能。“她是不是跑鹏城去了？”
“鹏城？”简逸皱起眉头：“鹏城那边有沈劲松跟进关小霞坠崖事件，她跑到人家地盘上只会添乱。可芸虽然好奇心重，但不会这么没分寸。我想，她应该是去羊城了。”
“梁思颖被杀案不是已经有结论了吗？凶犯早就被执行死刑了。”
“其实蔡佳的经济条件还不错，她九三年就从景区清洁队调到管理处，工资待遇不算低，梁思颖又是中专毕业生，她完全可以在庸山找一份稳定的工作，没必要跑到羊城去打工。”
“难道，梁思颖去羊城打工，是为了调查关小霞坠崖的真相？”芮雪大为惊讶。
“刚才从县局出来的时候沈劲松联系过我，他查到梁思颖曾在关小霞上班的那家电子厂工作近一年时间，之后才去羊城另一家电子厂上班。我和沈劲松都怀疑，梁思颖可能是在调查关小霞坠崖事件。”
侯峰不觉有些奇怪：“关小霞意外坠崖，连沈劲松都看不出疑点，蔡佳远在庸山，怎么会知道关小霞的死有问题呢？”
“是啊，我也在想这个事。”简逸突然顿住，若有所思地看着芮雪。
“老简，你眼睛不舒服？还是我的脸脏了？”芮雪抬手抹了一下脸颊。
简逸犹豫着说道：“呃，要不你也去羊城一趟吧！”
“啊？”芮雪不由怔住。
“对，去羊城，现在就走，说不定你和可芸还能在机场碰到。”简逸拿出手机查了下航班，一个半小时后，正好有一趟飞羊城的班机。
“老简，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啊！”侯峰不满地露出责怪的目光。
简逸不顾侯峰的情绪，赶紧给芮雪布置任务：“梁思颖从鹏城的电子厂跳槽到羊城的电子厂，肯定是有原因的。芮雪你赶紧定机票，从高速去机场只要四十分钟，刚好能赶上班机。到羊城之后，你马上去梁思颖生前上班的电子厂查员工资料，看看除了梁思颖，还有没有别的员工，是从鹏城那家电子厂跳槽过来的。”
“好，那我走了。”芮雪瞟了一下萧昱平，转身朝停车场走去。
侯峰不悦地白了简逸一眼，连忙追上芮雪，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
今天是六月的最后一天，羊城的气温与林城和庸山完全是两回事。凌可芸下了飞机，就感到一阵热浪袭来。走出机场大厅，太阳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在出租车停靠点上了一辆空车，凌可芸告诉司机地址，又开始思考梁思颖来羊城打工的目的。
关小霞的家庭条件不太好，母亲早逝奶奶年迈，关奎常年在外打零工。但梁思颖就不一样了，中专班毕业后，她在超市上了一年多的班。据张鸿雁说，超市的工资虽然不高，却给员工缴纳三险一金。梁思颖在超市负责人事工作，虽然事务繁冗，但与超市签订了长期劳动合同，工作十分稳定。
蔡佳与梁思颖相依为命二十余年，特别是在关小霞出事之后，蔡佳怎么可能舍得让梁思颖也离开身边。可蔡佳如果真是让梁思颖去调查关小霞的死，她又是如何判断关小霞意外坠崖有问题呢？
关小霞出事时，关奎亲自到鹏城接走骨灰。但是关奎并没有对女儿的意外死亡表示质疑，相反还告诉沈劲松，关小霞确实有一定程度的抑郁。蔡佳只能是从关奎口中得知关小霞意外死亡的消息，她因何缘由怀疑关小霞并非死于意外。
杜晨和钟念请求卢阳警方协助，对整个卢阳地区进行全方位排查，终于找到关奎。他和老乡住在城郊的一间出租屋，暂时给一直临时拼凑的装修队打工，主要负责装修前期打线槽的工作。
经装修队工作人员和关奎的老乡证实，自关奎达到卢阳以后，他从未离开过卢阳一天。基本可以确定，发生在长坪山的两起命案，与关奎并无关系。
杜晨和钟念跟关奎身边的人谈过之后，才到施工现场与关奎见面。打线槽的工作很辛苦，关奎从毛坯房里出来，满头满脸都是水泥灰。
“你好关奎，我是林城警局刑警队探员杜晨，想向你了解一些情况。”杜晨给关奎递了一瓶在楼下买的矿泉水。
“刑警队？”关奎十分诧异，“你们找我做什么？”
“你别误会，我们是因为你的女儿关小霞来的。”
“小霞？”关奎疑惑地皱起眉头。“她几年前就不在了。”
“我知道，你先看看这张照片。”杜晨把芮雪在徐芳房里找到的照片拿了出来。
关奎一脸惊疑拿过女儿的照片，难以置信地望着杜晨。“你，你怎么会有小霞的照片？”
“你确定这是你的女儿关小霞吗？”
“确定啊，我自己的姑娘能认错吗？”
“上周六，文阳县秀峰村云岭山庄有个叫徐芳的女性失踪，第二天傍晚，警方在山崖下发现她的尸体，我们对徐芳房间进行检查时，找到了这张照片。”
“徐芳是谁？”关奎脸上显出迷茫之色。
“她是秀峰村人，曾经和你女儿关小霞在同一家电子厂打工。你女儿二零一一年一月二十三日坠崖身亡，徐芳和另一个也在厂里上班的男人，于第二天同时离开电子厂。那个人叫吴亦宸，也是秀峰村人。周日晚上，吴亦宸也坠崖身亡了。”
“你，你是说，徐芳和这家叫吴亦宸的，都坠崖死了？”
“对。”
“这两个人在小霞出事第二天就离开电子厂了？”
“是的。”
“然后前几天他们两个也坠崖死了？”
“嗯。关奎，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我怎么会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我听都没听过。”
钟念皱眉问道：“关叔，关小霞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关奎突然愣住，两只眼睛紧紧盯着钟念。“她，她是我亲闺女啊！”
钟念没想到关奎会否认，“你认识蔡佳吗？”
关奎再次愣神，心情矛盾地垂下视线。
“你的妻子彭慧和蔡佳在同一所福利院长大，你不可能连蔡佳都不知道吧？”
关奎轻轻点了下头：“我认识她。”
“蔡佳当年生了一对双胞胎，其中一个孩子，是不是送给你和彭慧了？”
关奎烦躁地呼出一大口气，不耐地“嗯”了一声。
“这么说，关小霞并不是你亲生女儿？”
“不是。”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承认？”
“她，她就是我亲生的。”关奎不善言辞，在他心里小霞就是他亲生的。
钟念没有再追究，他也看出关奎对女儿有很深的感情。
杜晨又给关奎递了一支烟，拿着打火机帮他把烟点燃。“关叔，你能跟我们说说，蔡佳为什么要把双胞胎的其中一个孩子，交给你和彭慧吗？”qqxsnew
关奎沉默片刻，万般无奈地说道：“我和彭慧结婚三四年，一直没有孩子。蔡佳怀上孩子以后，去检查说是双胞胎。彭慧恰好去庸山看蔡佳，听说她怀了双胞胎，就求蔡佳送一个孩子给我们养。”
“蔡佳同意了？”
“嗯，那时候蔡佳在庸山景区打扫卫生，她和那个姓梁的关系不好，双胞胎生下来，她一个人也没法带。彭慧为了孩子都给她跪下了，她才同意送一个孩子给我们。”
“后来蔡佳来看过关小霞吗？”
“没有，当初就说好的，孩子给了我们就是我们的，她不能来看，也不能让孩子知道，她不是我和彭慧亲生的。”
“蔡佳是在哪生的孩子？”
“就在我家。”
“你家？”
“是啊，还是我妈给接生的。”
“蔡佳为什么要去你家生孩子啊？”
“她在庸山生没人照顾月子。”
“蔡佳不是有婆婆吗，可以让婆婆照顾呀？”
“她不想让婆婆照顾，彭慧跟她关系那么好，比她婆婆照顾得还要细心。”
杜晨和钟念交换了一下目光，蔡佳腹中的双胞胎并不是梁广宁的，这事梁广宁可能也知道，不管他为何答应跟蔡佳结婚，但伺候月子这种事，蔡佳肯定不好意思让梁广宁的母亲来操劳。
九零年那个时代，蔡佳作为一个未婚妈妈，在单位必然会招来闲言碎语。一顶“不正当男女关系”的帽子，就足以让蔡佳丢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