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荣发家住在东郊，父母辛劳半生建起一栋三层小楼。底层租给了商户当门面房，两位老人和大儿子一家分别住在二楼和三楼。
半年前常荣发还活着的时候，在三楼也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房间。但是在他死后，那个房间被他大哥改成了专用的麻将房。常荣发曾经用过的所有东西都被丢弃一空，走进常家，几乎看不到常荣发存在过的痕迹。
临近饭点，常荣发的母亲和大嫂正在二楼的厨房忙着准备晚饭。常荣发的父亲去了幼儿园接孙子，是他大哥把可芸和芮雪请进了三楼的客厅。
“常大哥，前两天我们的同事来过，听说常荣发出事之后，你从警局领到了常荣发留下一些遗物。其中应该有几把钥匙吧？”芮雪一坐下来就直入正题。
“钥匙有，不过都是家里的钥匙。”常荣发斜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
“你确定常荣发的遗物中，没有你家以外的钥匙吗？比如说，他在康复中心职工宿舍的房门钥匙？”
“没有，当时分局的警官交给我的钥匙，全都是我家里各处房门钥匙。没有他们单位的钥匙。”
“好吧，那请你回忆一下，在常荣发出事的前几天，他有没有回过家？”
“没有，他出事的那个星期，他都没有回家。如果他要没出事的话，他死的那天倒是应该回家的。警官，我弟弟的死到底有什么问题啊？怎么你们老是跑来问东问西的？”
“常大哥，你不觉得你弟弟的死很突然吗？”
“诶，当然觉得突然了。年轻轻的都还没娶媳妇，这人说不在就不在了。可这又有什么办法，说来说去都是各人的命啊！警官，半年分局的警察说我弟弟的死是意外，你们现在又重新调查，难道他是被人害死的？”仟千仦哾
“我们也想弄清楚，你弟弟的死，究竟是意外还是谋杀。所以需要你配合我们的询问调查。常大哥，你相信常荣发会因为跟夏莹荥分手，而想不开自杀吗？”
“人清醒的时候肯定不会随便寻死，但要喝醉了就很难说了。”
可芸一听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常荣鑫说得对，人清醒的时候自然不会做傻事。但是喝醉了就容易产生悲观情绪，思想很容易走极端。
“常大哥，你弟弟平时喝酒吗？”
“很少喝，一般都是逢年过节的时候陪我爸喝一点。”
“据康复中心的同事反映，常荣发和夏莹荥分手以后，经常在宿舍里喝酒。这个情况你了解吗？”
“不了解，荣发住在宿舍，一个星期回来一次。在家除了吃饭的时候，会跟大家说说话，其余时间他都在自己房间里。说实话，我们都不知道他和夏莹荥分手，这事荣发跟谁也没提。”
“我想，你弟弟应该是一个性格比较内向的人吧？”
“嗯，跟熟悉的人在一起，他还愿意聊几句。遇上不熟的，顶多打个招呼了事。长荣心思重，有什么事都是放在心里，不喜欢说出来。夏莹荥就要外向得多，他们两个能在一起处两年多，也算是难得了。”
可芸拿出了手机，点开图库把屏幕对着常荣鑫。“常大哥，你见过这种图案吗？”
常荣鑫愣了一下，随后疑惑地问道：“这好像是表示有毒的标志吧？”
“对，化学品剧毒标志，你见过这种标志吗？”
“好像见过吧，是在医院还是什么地方，记不清了。”
“你弟弟对平山镇熟悉吗？”
“平山镇？”常荣鑫又是一愣，“我妈的外婆就是平山镇松沅村的，小时候我们都去过老太家。后来老太和外公都不在了，就不太去了。我记得我们十来岁的时候，老太带我们到镇上赶过集，但是现在都想不起当年镇上集市的样子了。”
“松沅村离苦枝沟有多远？”
“苦竹沟？”常荣鑫挠了挠头，“这要我妈才知道，要不我去问问她？”
“嗬嗬，不用了。常大哥，常荣发近几年有没有去过平山镇？”
“应该没有吧！”
“那你对松沅村还有多少印象呢？”
“嗯，我记得那地方四面都是山，老太家门口有条河，他们都管那叫大河。当时村里的土都是砂石土路，听说现在修了水泥路，比以前方便多了。”
“常荣发不会游泳，是真的吗？”
“嗯，他小时候就是在那条大河掉过一次水，当时差点就淹死了，幸好附近有人看见才把他救了。从那以后，他就特别怕水，不管怎么劝都不愿意学游泳。”
“常荣发在大河掉过水？”
“是啊，小时候我们去老太家，没事就喜欢在河边玩，有一次荣发不知道怎么搞的，就从河墩上掉下去了。当时我也不怎么会游泳，站在河墩上不敢下水救他，只能扯着喉咙叫救命。附近正好有大人，就下河把荣发救上来了。”
“常荣发会不会怕水呢？”
“呃，我觉得有点怕吧！”
“他出事的那天晚上，一个人坐在湖边，他的位置离湖面非常近，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湖里。他好像并不担心，自己喝醉之后，也许会掉下去。”
“那天我接到电话赶去康复中心，听警察说荣发坐在湖边喝酒，当时也觉得有点奇怪。正常情况下，按说他不会坐在离水面那么近的地方。他是半夜出的事，坐的地方周围连盏路灯都没有，万一喝醉了脚步打滑不就掉进水里了吗！”
“你弟弟掉落湖中的位置，警察指给你看了？”
“嗯，那是湖边的一块草坪，荣发坐的位置恰好是草坪伸向湖面的一个尖角。分局的警察根据草坪上的压痕判断，荣发当时应该就坐在草坪的那个尖角上。”
“常大哥会游泳吗？”
“我是高中毕业那年学会的，那时候叫荣发跟我一起学，他说什么也不愿意下水。”
“平山镇苦竹沟有家化工厂，你听说过吗？”
“没听过，苦竹沟我听过，但是没去过。”
“那常荣发呢？他去过吗？”
“应该没有。”
“三月九号，常荣发去了平山镇，从下午到半夜十二点，都待在西园村。凌晨一点过，才到镇上的旅社休息。”
常荣鑫不禁大感惊奇，“他去西园村干什么？”
“见一个叫陶静珍的姑娘。这个姑娘，在三月九号半夜掉进大河淹死了，尸体第二天清早，才被村民发现。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你弟弟也在现场。他在村里待到下午三点过，一路留着眼泪走去镇上的客车站。”
“什么？这……，他和这姑娘是怎么回事？”
“他没跟你提过陶静珍这个名字？”
“从来没有提过，他出事之前，我们还以为他一直跟夏莹莹好着。这陶静珍是什么人啊？”
“她是夏莹荥的室友，两人合租一套两居室。”
“室友？”
“对！常大哥，你觉得你弟弟有可能爱上夏莹荥的室友吗？”
“这个……”常荣鑫考虑了一下，茫然摇头。“这我可说不清楚。不过要说起来，我觉得荣发也不是很喜欢夏莹荥。”
“为什么？”
“夏莹荥有点贪玩，晚上不是逛夜市，就是打麻将、吃宵夜，而且特别喜欢去ktv。只要有人约，她几乎从不拒绝。荣发跟我说过，他有点反感夏莹荥这么贪玩。”
可芸皱眉与芮雪相视一眼，随即继续问道：“常荣发是不是很少和夏莹荥一起去宵夜、ktv这类场合？”
“嗯，荣发不是很喜欢喝酒，可吃宵夜不喝酒还有什么意思。他喜欢安静，对ktv那种场合也不感冒。夏莹荥出去玩，也很少叫荣发和她一起去。有时候就算叫了，荣发也不一定愿意跟她去。”
可芸点了点头，缓缓站起身来。“常大哥，谢谢你的配合！”
“你们吃了饭再走吧！”
“不用了，谢谢，我们还有事！”
芮雪和可芸离开常家，两人上了车，芮雪立即联系平山镇派出所的张所长。
“喂，张所，我是小芮。我想问问你，平山镇的松沅村，离西园村有多远啊？什么，就在苦竹沟背后？哦，没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对了，从苦竹沟到松沅村怎么走啊？哦，我知道了，谢谢了张所。”
芮雪挂了电话，便对可芸说道：“苦竹沟的山背后就是松沅村，山上有条小路可以走摩托车。如果是开车，就要从谷峰村那边绕路过去。要是步行走山路的话，从松沅村走到苦竹沟要一个多小时。”
“离得倒是不远，但常荣发两兄弟是小时候学校放假去的松沅村，那时候年纪还小，苦竹沟和西园村还隔着一条河，常荣发对西园村应该不是很熟悉。三月九号下午到晚上，他有可能在陶家附近转了几圈，知道陶家屋后的灌木丛可以通到河边。可要在半夜追着陶静珍在河边走的话，估计不会跟得太远。”
“你还是坚持认为，常荣发与陶静珍溺亡无关？”
“对。河边的那条小路很窄，晚上视线不好，常荣发又惧水。河边小路有几次都很危险，陶静珍能过得去的地方，常荣发不一定能过去。而且还有个问题，陶静珍当时是为什么要沿着河边往下游走？”
“一开始是因为史唯阡……”
“没错，当时史唯阡和谭苍林都听到了陶静珍说的话——你再缠着我，我就跳进河里，然后她就沿着河边往前走了。当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会怎么想？”
“陶静珍并不知道史唯阡醉倒了，她听到身后有脚步声，肯定会以为史唯阡还在追她，所以她就拼命往前跑！”
“当时的情况是，陶静珍正在方便恰好被史唯阡撞见，如果她以为史唯阡在后面追她，跑的时候一定不好意思反过脸看身后的情况。”
芮雪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陶静珍往前跑了一段路，就在阻断河边小路的青石板那，常荣发不敢跳过去。陶静珍听不见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才不慎掉入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