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菩提老道怅惘地点点头:“是啊,那男子忘记了病榻前结发妻子愁苦的眉眼,忘记了她四处求医的艰辛,也忘记了自己发誓永不负她的诺言。”

“他爱上了别人,或许是因为那人肖似曾经妻子的年轻美貌,或许是她似曾相识的温柔小意,又或许是,他只是单纯的变心了。爱时说过的话,当然只在爱的时候作数,总之,他终于可以摆脱那个负担。”

季明轩紧抿着唇不发一言,少年的心事总是直白,爱与憎都分明在他的眉眼。

他不喜欢这个故事,更十分憎恶那男子反复的行为。

这并不是什么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这只是一个女人所托非人,为爱不惜牺牲自己的悲剧。

感动吗?

不,甚至有点可笑。

当然自己都不爱自己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她会被辜负的结局。

傅凛知眸光飘忽,思绪似乎已经不在这里。

“这个故事还没完,在妻子意识到丈夫另有新欢,整日以泪洗面的时候,神灵又出现了,它告诉妻子,它这里有可以让男子回心转意的药,如果需要可以给她,当然,她只需要付出小小的代价,不过这点代价对一个被抛弃的女人来说,已经微不足道。”

季明轩蹙起了眉,想说什么,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个蠢女人会心动么?

她那么爱自己的丈夫,应该会很心动吧?

可是值得么?

为了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将来有可能还会再次背叛自己的人。

他心里忽然很不舒服。

令他意外的是,菩提老道说:“女子平静拒绝了神灵的好意。她说,她并不需要丈夫回心转意了,她想让他付出代价。于是神灵给了她另一味药,名叫‘暮死’。这味药很是奇特,服下它的人并不会受到显着的影响,而与之同房的人,却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日渐虚弱,直至枯竭而死。”

“妻子把药下到了男子的新欢身上,她恨那名抢了她丈夫的女子么?或许是恨的。可她更恨自己的丈夫。”

菩提老道讲完这个故事,舔了舔嘴唇,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一个小丫头听完这个故事以后的反应。

迎着光,她眯了眯眼,似乎是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了,抬手作挡,神情有点漫不经心:

“朝生暮死,是个好名字,故事嘛,也是个好结局。辜负真心的人,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他笑骂她:“你个小丫头懂什么情情爱爱!要换做是你呢?”

那丫头皱了皱眉毛:“我不可能辜负谁!当然,也没人敢辜负我!”这话她说的斩钉截铁。

“如若辜负了……”她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草药渣子,眼底映着光,唇角微微扬起,“那就以死谢罪呗。”

说这话的时候,她神情骄傲又漂亮。

菩提老道从回忆里抽身,忽地有些怅惘。

听完整个故事,季明轩沉默好半晌,慢吞吞开口:“这也许是最好的结局。”

……

待菩提老道收了针准备回太医署摸鱼,别的不说,皇宫里的珍惜药材是真不少,他都差点儿舍不得走了。

傅凛知叫住他,神情平静:“待会儿请先生去给皇后请个脉。”

听了菩提老道的描述,他觉得,虞甜体内的毒,像是“暮死”。

朝生暮死。

下毒的人,是否有所关联?

可他是在战场上中的毒……

傅凛知的眼神逐渐沉了下去。

临时被抓壮丁,菩提老道很不高兴。

可他不敢当着傅凛知的面反驳,虽然他年纪大了傅凛知足足两轮多,可对方身上那股气势还是挺唬人。

他扭头看向李有福:“你们让我来的时候只说给皇帝看病,没说还有皇后啊!怎么两个病秧子凑一起啊?”

皇帝病了,这皇后听说进宫还没多久啊,怎么也有毛病?皇宫的风水是不是不太行?

李有福听了他这大逆不道的话,差点儿当场给人跪下。

他大惊失色地望了望周围,这才松了口气:“哎呦我的老祖宗,您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

菩提老道胡子翘了翘,瞪了瞪眼睛:“谁是你老祖宗!我可没这么大个孙儿!”

李有福:“……”

他先前听说这神医脾气不大好还不信,毕竟刚才在里面表现的还挺正常,没想到这就原形毕露了。

因着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李有福也给足了尊重,笑眯眯道:“神医您有所不知,咱们陛下很是看重皇后娘娘,又听闻您妙手回春,治好过不少疑难杂症,这才想着让您给瞧瞧。”

菩提老道眼里闪过不忿,唇角向下压了压:“看重?”他笑了一声,意味不明,“没想到你们陛下倒是个情种呢。”

这话有点刺,听着让人不太舒服,李有福皱眉去看他的表情,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只得把疑惑暂且按下,打算回头和陛下商量。

眼瞧着坤宁宫到了,门口的拂月有些惊讶地迎上来:“李公公,您怎么来了?”她目光落到旁边的菩提老道身上,有些疑惑,“这位是?”

李有福笑眯眯为她介绍:“这是宫里新来的太医,刚从陛下那儿出来,顺道来坤宁宫请个平安脉。”

言辞间并未提及菩提老道的身份,后者则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前几天不才请过吗?

拂月心底有疑惑,却也没多想,和和气气把人给请了进去:“二位稍等,容奴婢通禀一番。”

“请脉?”虞甜回过头来,挑了挑眉毛,“那就让人进来吧。”

傅凛知突然让人给她请脉,虞甜怀疑他察觉到了什么。

不过她也没在怕就是了。

一来,这身体里的毒怕是没那么容易就会被看出来,不然原主也不会安然无恙这么久。

二来嘛,对方若真能瞧出什么也挺好,省得她费心费力去琢磨。

有人愿意揽过这烂摊子,何乐而不为?

拂月很快将人迎了进来,虞甜远远瞧见一白胡子飘飘的老头,眯了眯眼唇角刚要弯起。

那老头见了她,却好似见了鬼的模样。

“啪”地一声,手里的医箱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