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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历史军事 > 闯旗 > 第九十九章 对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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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对弈(三)

应城受危第三日,清晨。

北边军报传来,杨开大喜。

“一切布置,都按将军命令布下。言将军有密报呈。”信使递上密报,杨开展开。

上写道:“呈报大将军:正如将军所料,富水北流远远不见官军踪迹,沿山几户渔民、樵夫人家都已被我军控制,我军中有十余人受了风寒,安置在这些人家中,一作监视,二来休息。

按照将军之令,我部已于两个时辰后前开始出山往官军北翼挺进,岸边留一个百户队伍看守船只。

将军还身在危难之中,小人远出山林,午时之后可以赶到作战位置,议不作休整即时发动进攻,此战不胜,我军不安。誓死不误将军破敌大计。”

杨开合上密报,重赏棚下冷得发抖的信使。言侯部一旦落位,他做的局算是初步完成了。

时间跟他预想中无甚差别,应城城防的现状已让官军游骑探了回去,接下来,就看官军举动。

官军能调军来攻城当然最好,借着城墙与他们演练攻防,五千对战他们六七千,固守完全不成问题。

杨开推断,官军会不会来攻的答案将在下午揭晓。

现在,言侯既然已经落位,就算官军不来,杨开也打算挥兵去攻,当即下令,让将官把随时准备作战的军令带回。

再令,西城门外胡车儿部回撤备战。

连番军报,从南、北两路,以及南城门外传来。

先是把守南北通道的陆元安,接连回报,官军弃了西、南两营奉传讯最为便捷加的通道,改行命令信使绕远道回报主营的情况,骑军怕有伏,不便太过深入,杨开命令他们即刻撤回城中休整,准备后面战事。

稍稍出乎意料,紧接着,南营官军拔营起寨,迤逦入了杨开视线。

停驻城前五六里外,排车成营,放在外边;长枪手、弓箭手、刀斧手、盾牌手,一一列开,守在车后,做出防守姿态。

投石机、弩车,置放弓箭手后边,虚虚试了几下,计算射程、着力点,然后随队上来。

先行前军作为掩护,大队官卒往前挺进,到了富水对岸,开始占据利好的位置。只见五方旗挥下,分出一支人马,一千人上下,不以南门为目标,径自奔西城门外山口而去。

“传令,敌来袭。三军戒备。城上民丁,迅速赶下,城下后备,各居本位。没接到命令,上了城头的士卒不得下城,在城下准备的不得上城。有违军令者,斩!”

邓方和韩彬带来的梁广营下左将军侯大贵应命而去。

赶下城头的老弱男女民丁,尽数赶回家中。交给徐幼儿一个任务,巡城城中各处街道,百姓禁再出家门一步。

刚刚下阵撤回城中的上千骑兵,陆元安替众人请命,先出城攻击一阵。杨开壮其胆气,不过没有同意。

城中兵力不好太快暴露给敌人看,能够借助的优势一个不能失,现在守城是第一目标。

城上防守用的器械早就准备妥当,杨开带了亲兵,冒着细雨绕城墙巡视一圈。亲自登上南门城墙时,突然听见墙头击鼓,这是发现敌人来袭的警报。

抬头去看,却是尚未回到城中的胡车儿部,被先前转往西侧的千人队伍穷追不舍。

这队官军中,有一百多的骑兵,远远跟着胡车儿部步卒,赶耗子也似,耀武扬威,一直奔驰到城下,高声叫嚷着些什么。

城头上的邓方没太听懂他们的土方言,但不用去猜也知道,不外乎壮己威风灭敌士气,笑爹骂娘、劝降之类的话。

亲等西城观望的邓方,二话不说,伸手要过亲兵携带的强弓,搭上一箭便拉开来,猛的射去。箭若流星,从他的耳边飞过。

那人吓了一跳,匆匆扶了扶帽子,打马回走,邓方又搭上一箭,射中其坐骑臀部。

而后,便听得那战马痛嘶一声,把后腿一弹,将马背上的官卒颠落,摔个满身泥水。顾不得爬起,也忘了喊痛,手足并用,滚打着狼狈抱头鼠窜。

箭法虽然不怎么样,却让城上将官、士卒,个个看着有趣,哈哈大笑,跟着反骂回去。

邓方也是得意洋洋,大笑不止,还了弓矢,放声大喊道:“无胆鼠辈,也敢来攻你爷爷的坚城?”接着连爆了几句粗口。

“想我军部,数千人大破汝宁,一万人入湖地,也就月余功夫,连克湖广两府。”

指着城外逃走的官军骑兵,继续骂道,“他们算什么东西?汉川方面的军报已来,大军已经集结。景陵守军拿什么固守?诸将士看着,我军数日内必取大胜!”

后面这番话,是杨开让他说的,难得一字不漏全部记得,一股脑喷了出来。

杨开凑近垛口观望,身边一个大汉,远远听邓方叫骂反击的声音,鼓着勇气,走上前来,问道:

“将军,那软脚货说他们大军即将到来,我军可咋办?”

他三四十岁,说话带着一股浓浓的当地的口音。

当下,不适合去告诉他自己的详细计划,也不好用假话去骗他。杨开选择了避而不答,问道:“老兄,可是随州参的军?”

“老兄”二字,让这大汉受宠若惊,早听说杨开素来平易近人,倒没有给人作假的感觉。当下忙不迭道:“可不是。要不是韩将军收留,小人这条贱命,早饿死了。”

杨开感慨,望着城墙上的士卒们,世道的艰难,他们脸上的皱纹、手上的茧子就是最后的,站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一个说出来可以令人心酸落泪的故事。

不但他们,包括官卒,也是一样。甚至,官卒中的大部分,从军前的日子李,过的还不如从贼。

而现在,他们混在一起,都注视着杨开,全神贯注地听他说话。

他们想听他说什么?

经过数不尽的风霜、饥苦、世道的摧残,他们的眼睛皆是浑浊不堪,可杨开分明看到,有一点光,闪烁其中。

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杨开突然看到一个瘦弱的汉子,畏缩人后,没披蓑衣,刚上城头身上倒还没有湿透了,只是打着抖索,不时伸手抹去发上滴落的雨滴。

自脱下身上的披风,一言不发,穿过几名士卒到那汉子面前,替他披上。

雨下得突然,城中本就没有什么防雨用具,匠营都在赶制城防器械,顾不得蓑衣、雨具,像他这样没雨具的守卒大有人在。

那瘦弱的汉子诚惶诚恐、感激涕零,噗通一下跪地下去:“俺就是个贱民,不敢要将军的东西。”言罢,还要磕头。

杨开扶他起来,温言道:“入我军中为卒者,人人皆是勇士,何来的贱民。”那汉子从小命贱,出生父母养不起就把他卖给了地主家当奴。

这番受杨开厚待抚慰,不由心潮澎湃,热泪盈眶。

杨开下令:“收集城中百姓衣服,守卒凡是衣裳淋湿的,每个人给两件替换。告诉徐幼儿,不管想什么办法,把蓑衣给本将凑齐!”

他提高声调:“本将知道,兄弟们跟着我都是为了求活。应城,本属明廷的土地,但本将率领你们来这里夺城,为的就是再造江山。地主强蛮,天道不公……”

他指着那汉子,“平时压迫我等,使得我等世代抬不起头,现在又不给你我活路。是可忍孰不可忍,此战,当为反抗压迫、求得生存尊严之战。

弟兄们,应城一丢,我军没了屏障,南北联系被人折断,官军追上来一掩杀,你我辛苦打下两府岂不白忙活一场?

至于作战,将士们也不须忧虑。本将自有妙策,三日之内,必取大胜!”

转望左右:“最多午时,官军的攻城就会展开。本将需征勇士三百人,随我一同征战,谁人可为?”

近他身边两个士卒,第一个跨步而出。众士卒踊跃奔前,唯恐落后。

杨开前边的话,道出求活心酸,深深引发他们的共鸣,又以“勇士”、“兄弟”相称,分不清是冻的还是激动,他们一个个浑身激动发抖。瞬息之间,三百人转瞬即得。

“将我帅旗,插上南门城楼之上。”杨开大笑,说话间豪气大笑,“我有尔等勇士为卒,官军在本将眼中,跳梁小丑而已!今番大战,本将看来,我军已然胜了。”

费尽心思终于把局势从下风渐渐扳平,又到现在局势上开始占据上风。眼看官军已经一步步掉入套中,心头的滋味紧张与激动交织,难以用语言描述。

官军挥师东来的速度比杨开猜想的要快一些。

午时未到,第一波攻势就展开了。

没了火器就用石头代替,最大的投石机,抛掷出去的数十上百斤的石头。砸到城墙上,闷响震撼,城墙颤抖。有一些则飞过城头,坠落在过道上。

各部守卒纷纷缩起身子,躲避到墙后。这样,石弹的威胁就能减轻一点。

杨开命士卒拖拉简易石炮到垛口前,分给石头,等待官军攀城再作反击。

侯大贵猫着腰,过来道:“将军,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官军炮石凶猛,雨天用不得火攻,弓箭手又少,没法儿阻官军近来。他们人数不多,不如开城让小人到外城冲他一波吧?”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得让他们主力军队再上来一些,后边的言将军才好行事。”

话音未落,官军推出十几座填壕车,搭在上护城河上,三四架并在一起,宽达一两丈。大批的官卒蜂拥过壕,往城下杀来。

城墙前的鹿脚给他们造成了麻烦。盾牌手拼死抵抗飞石、箭矢,刀斧手劈砍凿挖,清理出几条通道。云梯,顺着通道缓缓推进。

箭矢如飞蝗,和马面上的流寇弓箭手互相对射开来。杨开令拉近投石车的射程,重点攻击城下官卒、云梯,留下几架,打他们的填壕车。

城上长枪、石块等物预备齐全,就等云梯搭来,立刻施放。杨开稳稳站在城楼上,纹丝不动。数十亲兵和三百随从军卒,立在城下时刻等待他的一声令下。

官军的云梯推到城下,迟迟搭不上,还在等填壕车上来。

一队一队的官军,在填壕车、弩箭、投石机的配合下,攀附云梯,大规模的攻城开始。

城上城下,杀声震耳。

天,彻底亮了,雨也跟着停了下来。

一员官军将军,带一金属护面,裹一层层铁甲,背插两刀,手执一斧头,攀爬儿上。流寇射去箭矢,被他的铁甲阻挡在外,不能透入。勇不可当,一步步逼近垛口。

三五长枪高高扬起,狠狠砸落。这官将灵巧闪开,刀斧落在了云梯上。云梯结实,一下打不断,晃了几晃。那官将稳住身,继续上爬。

杨开注意他了良久,看不是事儿,提枪要亲自去战。彭大贵提前赶到,不先参战,推开几名士卒,把住云梯顶端,蓦然大喝一声。

流寇士卒相顾骇然,猛冲过来,嘶喝着猛推云梯,连喝几次,他已经爬近了顶端。

终于,最后一声嘶喝声音落下,只听城下传来一阵官军的响动,云梯终于被推翻。官卒惨叫连连,一连串地坠下。

那官将也只能随之而倒,噗通一声,被抛入护城河中,摘下护面,还往岸边游去。围着那处的士卒一拥而上,大声吆喝,侯大贵高高跳起,呼喝了几声,便被亲兵扯下。

中军位置的王梦尹远远看南门外发生的一切,他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南门的反抗足够剧烈,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可先前料想中的情况并未全部出现,西城的流寇竟然提前撤了,还不把桥梁摧毁,为何会如此反常?

但现在南营攻势已经彻底展开,西营的军队也行军出来,决计不能半途而废。

杨开就立在城楼上,微微向下瞟了一眼,转身冲到城下,传下命令,城内脚下士卒,用湿布包裹盆、瓮、缸等器物,盛满滚开的水,自城下送上。掺入人粪便,劈头盖脸,往城门下的官卒身上倒去。

一时间,城下糟乱嚎叫。滚水顺着盔甲的缝隙渗透其内,官卒被烫的皮开肉绽,人粪便似毒物一般,沾染到肉上,痛不欲生。意志力弱的满地打滚,鬼哭狼嗷。

收集的容器和垒砌起来的炉灶都不算多,所以没办法分每一处的垛口,全都聚往了南城门,杨开把它用在了最需要的地方。

滚烫的油浇上瓦块、砖石,纷纷被守卒扔砸下去。被砸中的,不至于当场殒命,也翻倒下去,倒霉的,正中面门,头破血流,眼瞎牙掉。大

根的实木士卒门呼喝抬起顺着云梯推放,滚落下去,几乎将云梯上的敌人一扫而空。

官军南营士卒本就不多,起初两千余人,料来是后面让他出战时补了一千,三千余人,出战后,又分了一千想要去前后未交西城回撤的流贼。

没料想到,正面受此一击,顿时感觉后力难继。

杨开看准时机,召来城下准备已久的两军士卒,还有放在临时建成的三百人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