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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二子的指示,沈倧来到染布车间的尽头,也就是二子所说的那间总经理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装饰很有意思,最中间是一张西式风格的办公桌,桌面漆的是时下很流行的‘腊格漆’,英国产的,细腻油亮。

办公桌后面是一把中式的太师椅,这套搭配很有陈寿亭的个人风格——中式的人,用着西式的家伙在做生意。

桌面上的东西很少,只有一部手摇电话,一个印台和一只搪瓷的茶缸子。

办公桌斜对面是一条长连条椅,阿壮的遗孀王芝英和桃桃坐在上面,她们旁边坐着一个身穿格子西装三十左右岁的男人,他身上的香水味很浓,头上打着发蜡,从他身上的胸针,腕表,领带夹可以看出此人一定是有过留学经历的,当地人可穿不出他这么地道的英伦范。

沈倧一进屋就吸引了几人的目光,陈寿亭一把拉住沈倧的手,激动的手里的烟都掉地板上了。

“哎呦喂!我的沈老弟,你可算回来了,刚才那么危险你去哪了?”

“就是几个霓虹浪人打架,没什么的,以前在霓虹经常和他们动手,我看你们都走了,就在旁边凑了会热闹。”

陈寿亭虽说成天和霓虹人做生意,可他骨子里最痛恨的就是霓虹人,一听说沈倧以前经常和他们动手,顿时来了兴趣。

“呦呵,还有这么个事,今天哥哥我可是走了眼了啊,原以为你是留洋的秀才,没想到还是个孔夫子挂腰刀的主。”

他把沈倧拉倒那个穿格子西服的男人面前:“家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沈兄弟,从鹅城千里送嫂来到青岛,讲义气,有学问,是个留洋的秀才,上午那功夫你没在这,这回好了,你们认识一下。”

卢家驹赶忙从条椅上站起来,伸双手握住沈倧的右手,热情的说道:“哦呦,久仰久仰,刚才六哥就一直念叨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鄙人卢家驹,是大华染厂的股东。”

“陈…哎呀”他扭头看了一眼陈寿亭:“大家都叫你六哥,我也叫六哥吧。”

“六哥这是喜欢交朋友,我没他说的那么神,就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儿。”沈倧谦虚的说道。

卢家驹的笑容很有亲和力,此人虽然看着有些高傲,可是一旦他和你说起话来,那脸上的笑容一直都不带落下去的,让人很舒服。

“刚才听你说你曾经留学过霓虹,还在那经常和当地人打架,这是怎么回事?”

“是啊,沈老弟,我也挺好奇这事呢,你给我们讲讲。”陈寿亭最喜欢听人讲评书,一见有热闹可听,登时来了精神。

沈倧看着四周一双双求知欲爆棚的眼睛,只得无奈一笑:“好吧,我就和你们说说。

我是去霓虹的京都大学留的学,主修近代史,当时京都附近有一伙流氓,领头的是一个叫鬼舞辻无惨的,这家伙在当地是个老地痞了,纠结了不少手下,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官府抓不住他,也拿他没办法,后来我就加入了一个组织,专门和他们对抗的,当时能持续了有一年多吧,也没什么商量的余地,见面就打。”

“那后来呢。”这是陈寿亭问的。

“后来,那个鬼舞辻无惨被我们给逮到了,给他扔火堆里烧死了。”

“没经官府程序?”家驹忍不住问道。

“官府不顶用,再说他干的事太过天怒人怨,交给官府那群苦主不干呐,后来大家一合计,得了,打一顿出出气,最后活活烧死拉倒。”

陈寿亭听完不由得大呼过瘾:“好!真特娘的解气,对付这种人就该用这种办法。”

“沈老弟,你既然是从霓虹留学回来的,那对那边的情况一定很了解吧。”

卢家驹并不像陈寿亭那样一身江湖气,对于打架的事只是一听一过,反而是对当下的局势很关注。

沈倧一挑眉毛:“还可以,如果你们有什么想了解的可以随时问我,或者有一些需要翻译的文章,报纸简讯,我都可以帮你们。”

“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了。”

“六哥你说。”

陈寿亭从兜里拿出一盒卷烟,向沈倧面前一递,示意他来一根。

沈倧前世是会抽烟的,不过没有瘾,穿越后就一直没碰过,不过看眼前这情况,不光陈六子,连家驹这文明人嘴上也叼着一根,他自然也不能太隔路了,伸手接过一根‘炮台’牌的卷烟,借着陈寿亭的火,把烟点着。

陈寿亭把火柴摇灭:“你六哥我是做染布生意的,这你应该是看出来了,其实这么多年我心里一直有件事搞不明白,你看我现在用的坯布,都是霓虹产的,而霓虹织布的棉纱,却是从我们这采购的,他们把棉纱买回去,织成布再运回来,算上运费卖的还比我们本埠的布便宜,这是为什么呢?”

“哦,这事啊,其实很简单。”沈倧吐了口烟,继续道:“白坯布属于出口工业中的棉纺丝织类,可以得到政府的扶持,不禁税率极低,政府还提供资金方面的支持,因为可以解决大量的民众就业,所以他运过来卖还是比我们便宜。”

“那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布染完了再运过来卖呢,如果那样的话,别说青岛了,整个国内的染厂全得倒闭,他们不就是一家独大了么”陈寿亭继续不解的问。

“那不一样,在霓虹染色布和印花布属于民用工业,与白坯布完全属于两个行业,政府并不太支持他们,所以他们及时染了,也得不到资金补助。”

听完沈倧的解释,陈寿亭才恍然大悟:“嗷~原来是这么个事,那他们那个政府脑瓜子也不太灵啊,这么赚钱的买卖他们都不干,倒是便宜我们了,哈哈…”

几人又聊了一会,沈倧没忘自己是来干啥的,他看了眼办公室,这里只有壮嫂,没有阿龙,于是问向陈寿亭:“诶,六哥,我带来的那个兄弟呢,怎么没看到他。”

“你说那小子啊,和吕把头去库房领东西去了,他说一直用你的钱住旅店太破费了,既然来了索性明天就上工,以后就住厂子里,省着再麻烦你…”

这时候壮嫂也在旁边出声道:“沈先生,其实…其实我也可以来厂里做工的,我看六哥他厂子里也有女工,他们的活我也能干。”

陈寿亭点点头:“嗯,我看行,正好王长更也在厂子里,有他照应你,错不了,你也甭下车间,直接就在后厨帮着做做饭打打下手什么的,工钱嘛,比其他人多一块,算是给孩子的。”

“哎呀,六哥你这可是帮了大忙了!”

沈倧作势要给六子行礼,被陈寿亭一把托住:“兄弟,甭跟你六哥客气,咱们兄弟遇上了,瞅着对眼,这就是缘分,以后没准我拾捣小鬼子的时候,还需要你帮忙呐,到时候你可别推辞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