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段治疗结束,因为要搭建心理建设,隔了一月,今天就是去心理咨询室的时间。
于时一大早去了医院,给李兰做按摩的时候,他嘴角边都留着笑。
“妈,今天安城下了雨,雨过后天晴,天边有了彩虹,虽然颜色不是特别浓,但也很漂亮,就像小时候你给我织的那件五颜六色的毛衣。我小时候有些不识好歹了,竟然还嫌弃,现在想穿也找不出来了。”
睫毛微微眨动。
于时以为自己看错了,愣在原地,可睫毛依旧在动。
“妈......?”
于时叫来医生,他翻过眼皮确认瞳孔,而后把笔灯收拢回胸口的包,转头看向一脸期待的人,摇头说:
“只是神经偶尔的自发性触动。”而后又说:“但也不排除耳朵还能听见的可能。但这种几率太小。”
“李女士现在身上的所有神经细胞正在快速死亡和损伤,这话虽然已经跟你讲过很多次,但我希望你能尽快准备好相关后事。”
医生的话总是清醒又现实。
于时看着床上的人,沉默不语。
出医院的时候,陈最从车里走出来。他没上去,于时不让他跟着去,就只能坐在车里。
“走吧,去葛青青那里。”于时脸上故作轻松。
“好。”
第二次入梦很慢,音乐放了大半,于时脑子里都是无比的清醒。
葛青青扶额说自己还是第一次碰见这么难入睡的,简直是职业上的一道坎,想了想,说着要不改天再做催眠。
“不了,给我片药吧。”于时转头看向皱眉的人,“没关系,我现在吃它没以前那么勤了。病总要治的。”
等它好了,自己就可以再也不用吃这个东西了。
葛青青看向“监护人”:“一般来讲,病人的主动性会比被动性更好治疗。”
他点头反手握紧了于时的手。
冬天的夜晚,月色朦朦胧胧,周遭一片寒凉,雨水里面裹挟雪花,上面像是隔了一层薄雾,撒落一地冷清。
苍白的月色笼罩在冰凉的河面,于时睁眼望着对面的人。
他在对面徘徊徘徊许久。
身穿着榆中的校服,五官看起来有些孤寂冷漠,眉眼夹带着天上的寒霜。
于时上前,前面的路变成了一道门。
是铁门,但不是原先锈掉的那扇。
他们搬了家。
这次心情的沉重压得胳膊抬不起来,于时的眉头紧皱不肯松懈。
心里某个声音在无声地安慰,他终于还是抬起手臂,打开了这扇紧闭的小门。
屋内依旧是看不清楚东西,但很乱,能感觉得到。
有两个房间,每个房间里面都有人,左边的那扇是简单,在做大学的主修作业,嘴里在说些什么,自己凑过去听,却被阻挡在房间外面,听不清楚。
葛青青:“简单为什么和你同住?”
就她所知,简单是住校生。
于时:“担心。”
葛青青哑舌,看向全神贯注向于时的某人。
那时候为了方便治疗,于时把李兰送进了医院里进行住院治疗,简单在亲眼见到于时自-杀后,把他抢救回来就立马搬着东西和他开始同住。
葛青青:“你在哪儿?”
于时看向右边的房间。
他坐在凳子上,双目空洞地看着外面的空枝发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消息震动不断。
这间房子没有隔离的屏障,于时走了进去,看着桌上不断熄灭又亮屏的界面。
葛青青:“那是什么?”
能够被患者记得很清楚的震动频率,代表着它们对于患者当时的记忆重要性节点。
于时:“短信。很多。不断。”
葛青青:“谁的短信?”
于时:“欠款。账单。催账。欠了,很多。”
凳子上的于时捂住脸,使劲搓了搓,搓的力度很重,等到手放下,脸部红肿,窗外的月色透过来,映照在无比清晰的手腕上。
他手指伸向它,摸着突兀的横口,缓慢的动作变得加快,仿佛不知疼痛地按着它,试图从里面找到些知觉。
可知觉去哪儿了?
于时的额头抵在桌面,粗重地喘着气,喉咙里感觉噎着东西,又大又难咽,逼得胃部痉挛,额头上的细汗不止。
这雨怎么下不完?
于时抹着额头,让掌心沾满汗渍,他望着这些液体,揉着心脏位置,那边出奇的跳的快,就跟个恶魔在心底叫嚣。
窗外的风声变得异常响亮。
可那只是一片叶子滑在窗口。
于时:“吵。”
葛青青:“什么吵?”
于时:“所有。”停顿片刻,他说:“我想终止这些吵闹烦人的声音。”
葛青青张嘴,但没有问为什么要终止,终止的方法又是什么,答案太过明显,明显到露出清晰的血管和鲜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