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思明近日奉命督管赈灾粮食,整日里睡在安定门旁的别院里。
接到太皇太后传讯时,他正在用早膳。
下人带着太皇太后身边的南烛姑娘进来时,他捧着碗粥吸溜吸溜地喝着。
看到南烛,他端着碗就站了起来,“姑娘怎么来了?可是太皇太后有什么吩咐?”
南烛将唐如玥的嘱托,交代给宋思明后,没有耽搁便回宫去了。
下人进来时,只看到宋思明咬着一角饼,呆坐在餐桌边,一言不发。
“老爷……”
下人的呼唤,惊醒了沉思中的宋思明。
他一下跳了起来,慌里慌张地喊道:“快,快把我的官服拿来,备轿!不对,备马!来不及了,快备马!”
下人们听到吩咐赶紧动起来,又是拿衣服,又是去外院传讯。
宋思明吐掉嘴里的饼,套上官服,抓起帽子就往外跑。
下人惊得大喊:“老爷!官靴,官靴还没穿呢!”
说完,拎着官靴在宋思明身后狂追。
宋府里鸡飞狗跳,安定门城墙上的守军也不遑多让。
城墙下黑压压一片,全都是激愤的灾民。
他们虽手持利器,却也不敢轻易动手。
副将满脸愁容,压低声音问道:“将军,这可如何是好?太皇太后还没有旨意吗?”
守城的武将捻着黑髯,目光绕过重重院落,直看向议政殿的方向。
朝堂上,今日只怕风起云涌。
他叹了口气,“看好你手下的人,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城下全是我大夏子民,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咱们决不能将刀尖对上自家人的胸膛!”
站在城墙上的将士们异口同声,答道:“谨遵军令!”
守城将士们都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不安与愤怒。
如同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就会彻底爆炸。
黑髯武将压下心中的担忧,高声朝城下喊道:“各位乡亲,我知道你们心中有怨,有恨,但请相信,朝廷不会坐视不管。\"
可惜,他的话并没能安抚城墙下的百姓。
有人发出冷笑,有人低声议论,可更多的还是被绝望占据的愤怒。
“贪官当道,妖后不仁,咱们哪里还有活路!”
“豁出一条命,敢把皇帝拉下马,咱们拼了!”
“留在这儿不是饿死,就是病死,咱们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一声声怒喝,让本就人心惶惶的氛围更加紧张。
流言在人群中越滚越大,恐惧和愤怒的情绪支配下,不少灾民抄起木棍扁担,朝着城门砸了下去。
“让我们进城!”
“给我们粮食!我们要活下去!”
“我们要见太皇太后!我们要见皇上!”
激愤的灾民点燃干草,浓重的黑烟升起,火光将天空都点燃了。
赵大山和李四祥两人分别混在人群的角落里,不断煽动着灾民的情绪。
成千上万的灾民如同一片黑色潮水,怒吼着涌向城墙。
他们高举着火把,挥舞着手中的棍棒,愤怒的呐喊声响彻夜空。
“我们要活路!我们要公道!”
“严惩贪官污吏!”
“太皇太后出来见我们!”
城楼上,宋思明匆匆赶来,看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人群,腿都发软。
他颤声问道:“这……这些灾民……怕不是疯了?”
守城武将面色凝重,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寒意。
“伯爷,太皇太后可有旨意?”
神色惶恐的宋思明听到他的话,心中一沉,太皇太后只说让他安抚灾民,可没说该怎么办啊!
面对武将询问的眼神,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回道:“守住城门,同时调集军队,先把灾民控制起来,避免出现伤亡。”
武将刚准备领命行事,他想了想,又说:“让人在显眼处张贴告示,写明贪官已经被斩首,太皇太后钦定宁鸿基宁大人前往东州清查贪腐,不日既归。”
“可宁大人才刚出京,”武将神色犹疑,“伯爷,要是被百姓发现,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暴乱,我……”
“无妨,你给我二十名兵士,让他们赶紧跟我走!”
宋思明打断他的话,按照自己对太皇太后的了解,迅速做出了决定。
生死之际,顾不得那么多了,宋家百年的兴亡就在此一举。
他仰头望向宫廷的方向,心中默默祈祷。
太皇太后,您老人家可要快点来啊!
京城内,人人惶恐不安。
百姓们关门闭户,躲在家中瑟瑟发抖。
原本繁华的京都内,只剩下空无一人的街道。
夜风呼啸而过,卷起无数沙尘。
黑漆漆的小巷里,有人步履匆匆,快速穿过小巷来到一栋华贵的三层小楼前。
“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地敲击声,在夜晚中格外清晰。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一道缝隙,露出一张娇媚的脸。
女子上下打量着来人,眼中掩饰不住地嫌弃,“还不快进来,傻站在门口,等着官兵来抓吗?”
孙老九晃了晃头,藏起眼中的贪恋。
“姑娘,二爷可在里面?”
女子侧身,等他进楼后迅速关紧房门。
她白了他一眼,手帕捂住口鼻,嫌弃地说道:“跟我来吧!”
孙老九不以为然,嘿嘿一笑跟在女子身后,向着楼内深处走去。
楼内极其安静,往日的繁华热闹,此时荡然无存。
孙老九小眼溜溜转,东张西望地四处看,眼底的贪婪几乎要淌出来。
前面带路的女子,瞧他的样子越发不屑。
她尖刻地提醒道:“要是碰坏了,卖了你都赔不起,赶紧跟上!”
孙老九谄媚地笑了笑,等她转过身,脸上却露出一抹厉色。
敢瞧不起他,哼,等办完主子的大事,有她好看的!
他们一路来到三楼,装饰越发华贵。
地上铺着的全都是金丝织成的地毯,孙老九曾在东市上见过,巴掌大一条就要10两金。
他心中盘算,铺满三楼少说也要万两金。
孙老九越发恭敬,心中对从未见过的主子满是崇敬。
他们在三楼尽头最大的房间门口停下,女子抬手轻轻敲了下门。
“主子,人到了。”
一道清冷矜贵的男声响起,“进来吧,让本公子瞧瞧咱们的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