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算,晚晚去美国也快一年了。
写过两封信,无非是报报平安,说说生活环境和学校安排什么的。
离得这么远,每封信都得在海上漂两个月才能到国内,再加上分发的时间,得快三个月才能到他们手上。
这么长的时间,信都没有什么时效性了,晚晚这有半年没写信回来了。
付宁把信拆开,好家伙,这厚厚一叠,怪不得邮费都翻翻了呢。
他看得快,看一张就往旁边扣一张,付闯再拿起来接着看。
晚晚说,现在美国的情况不太好,去年十月底美国股市自从“黑色星期四”之后就一路暴跌,再也没有爬起来。
很多银行都受到了冲击,商品滞销也很严重。
总统下了命令,要求那些企业不许裁员,也不许降低工人的工资,一大批小企业都破产了。
街上的流浪汉越来越多,很多都是以前非常体面的白领,现在只能靠救济过日子。
听说总统又在推动关税法案,报纸上天天都是辩论。
有赞成提高关税保护本国农产品的,也有恐吓说这个做法会把美国经济拉入深渊的。
有的赞赏总统给德国和苏联提供粮食的做法是“圣子”的,也有说他就是个只会找矿的工程师根本不懂金融的。
晚晚作为一个学化学的专精人才,对于经济理论没有多大研究,也分不出来这些人谁对谁错。
但她能感受到经济正在衰退,大街上的店面要么关停了,要么苟延残喘。
卖面包的罗斯大婶儿,天天见到她就说,好姑娘再多买一个面包吧,也许明天这家店就要关了呢。
而经济动荡给她们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安晨曦虽然有波士顿航校的聘用,但是学校的学员数量极速下降。
学校开始让他们这些新进的飞行教官停薪留职了。
等到合同期满,也不打算再跟他们续约。
可以说安晨曦刚刚入职没两天就要失业了。
琳达的学校才刚刚联系好,晚晚也在大学开始上课了,这个时候她也没有办法离开。
再说欧洲的日子不一定比美国好过。
虽然以前也攒了一些钱,但是坐吃山空也不是事儿。
安晨曦想了不少办法,可惜到处是倒闭潮,只有裁员的,鲜少有招聘的。
晚晚有钱,但是安晨曦坚决不碰她的钱。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们找到了一条挣钱的路。
安晨曦是江南人,家里常常会有醪糟。
在异国他乡,她也做了一点儿,给琳达和晚晚冲鸡蛋喝。
这个时候的美国正在禁酒,不能酿造、运输、售卖酒精含量在0.5%以上的酒类制品,不能在公共场合喝酒,但是在家里可以持有和饮用。
安晨曦酿的米酒很香,邻居有个大叔偷偷跟她买了一瓶,后来就有人私下里打听着来买。
可这个动静一大,也有检查的探员上门了。
为了不被抓走罚款,安晨曦就在检查人员进门的时候,给醪糟里倒牛奶,液体的形态改变了不说,浓度下去了,度数就下去了。
这样的事情来了几次之后,她就不在家卖米酒了,而是悄悄在社区的街角交易。
晚晚和琳达也在课余帮着她偷着卖酒,两个女孩子不太引人注意,穿着蓬蓬的裙子也能多藏两瓶。
至于街头的流氓混混儿,那都不叫事儿。
晚晚手上有准儿,琳达枪上有准儿,一个远攻,一个近身。
没两个月,她们俩都打出自己的名头来了。
安晨曦也没有盲目扩大产量,除了数量不多的米酒,就酿了几坛子果酒。
跟美国那些主妇酿的酒味儿饮料不一样,她用糖酿的果酒度数还不低呢,更受欢迎。
晚晚写信回来也是问问自己两个爸爸,有没有什么方法,在保证安晨曦自尊心的前提下,能让她花一点儿自己的钱。
她写得倒是挺欢乐的,付宁和付闯看得是提心吊胆的。
天啊,我们好好儿的姑娘上街卖酒去了!
还是干的违法的!
付闯拿着信纸在屋里转了几圈儿,一屁股就坐到付宁旁边了,“哥,要不我还是去趟美国吧,这挂心得我,就是打架我也比她们利落不是?”
付宁看他一眼,您那叫打架吗?
您要去了,过不了多久我就得在报纸上看见:波士顿惊现连环杀人案,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咱们姑娘这不是挺乐在其中的嘛,你去了准讨人嫌,再说你语言又不通。”
“我会一点儿,你教孩子们的时候,我也听着了点儿,至少我能听懂how are you?”
“那你回答什么?Fine,thank you,and you?”
“啊,不对吗?”
“啊什么啊,你老实在家待着吧!”
两个人还没拉扯出个结果,美国那边“咣当”一个大炸弹,把全世界都砸晕了。
关税!
我要加关税!
新的关税法案一出炉,基本上所有的工业国家都沸腾了。
这次加征关税的范围不仅仅是开始说的农产品,还有汽车产业、纺织业等等,包括了上下游产业所需要的机器、零件、产成品。
超过两万种商品,平均关税水平被拉高到了53%。
据说几千名经济学家跪求总统别签这个法案,没用。
付宁天天跑到东交民巷找报纸看,北平的报纸上是不会登这个的,只有使馆区的英文报纸摘要才有这些消息。
都是前一天的《泰晤士报》和其他国家报纸登出消息,第二天使馆区有专人做剪报。
政策一出台,查理这些漂在外国的进出口代理商就开始骂。
骂也没用,骂也实施了。
“总统就是个白痴!被人忽悠的傻子!”
说这话的时候,查理站在天津的码头上,他要赶回国去看看。
现在必须得在消息灵通的地方守着,中国还是太远了,等消息传到这儿,黄花菜都凉了!
不得不说,查理在中国待了这么多年,这个语言的艺术是学会了不少。
他后面紧紧跟着付闯。
没错儿,什么困难都拦不住一个担心闺女的老爸爸!
一听说查理回国,付闯行李就收拾好了。
“这回有熟人带着,总行了吧?”
“行什么啊?查理到旧金山,你要去波士顿,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你得穿越整个儿美国,咱都不是小伙子了!我上哪儿放心去啊?”
但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付闯是铁了心要去。
要不是付宁实在走不开,他就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了。
付宁干什么去了呢?
他被一封电报急召到了南京。
领着韩铄下了火车,他先把孩子给黄琛送去。
然后按照安晨冬给他的地址,找到了安家现在的门口。
虽然不知道部里召他回来要干什么,但是安晨冬给他发的私人电报,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子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