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还是有些不安,却也点了点头。他想起在阳安城,孙健总说“家是最后的港湾”,那时他不懂,此刻看着孙健眼里的期待,忽然就明白了——不管走多远,总有个地方能让你卸下防备,能给你一碗热饭,能让你说句“我回来了”。
火车启动时,孙健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风景一点点倒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扶苏坐在他旁边,手里捧着那本《农桑要术》,却没怎么看,只是偶尔抬头看看窗外,眼神里带着对“咸阳”这个地方的好奇——那是他曾经生活过的土地,只是早已换了人间。
一路颠簸,火车终于驶入咸阳站。走出车站,熟悉的关中口音扑面而来,空气里带着点尘土和面食的香气,让孙健瞬间觉得踏实了。他深吸一口气,对扶苏说:“走,带你回家!”
两人推着自行车,走在咸阳的街道上。比起上海的繁华,咸阳多了些慢悠悠的调子,路边的泡馍馆、肉夹馍摊飘出诱人的香味,老人坐在树荫下下棋,孩子在巷子里追逐打闹,一切都带着烟火气的温暖。
扶苏看得认真,嘴里小声念叨:“这里的街道比当年宽多了,房子也不一样……”他指着远处的高楼,“那是什么?比咸阳宫还高。”
“那是写字楼,人们在里面上班。”孙健笑着解释,“就像当年的官署,只是里面的人不穿官服,不骑马。”
走到老街附近,虽然大部分房子已经拆了,但孙健家的老宅因为是文物保护单位,竟被保留了下来,只是周围围上了护栏,门口挂着“文物保护点”的牌子。孙健愣了愣,随即眼眶一热——原来,有些东西,真的能留下来。
他带着扶苏拐进旁边的新小区,那是拆迁后安置的楼房。走到楼下,正看到母亲提着菜篮子回来,看到孙健,愣了一下,随即手里的篮子都掉了,快步跑过来:“小健?你咋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孙健扶住母亲,眼眶发红,“给您带了个朋友回来。”
母亲这才注意到扶苏,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穿着干净的衬衫,眉眼温和,虽然看着有点陌生,却让人觉得亲切。“这是……”
“阿姨好,我叫扶苏。”扶苏赶紧上前一步,学着孙健教的样子微微鞠躬,“我是孙健的朋友,麻烦您了。”
“哎,不麻烦不麻烦。”母亲笑着摆手,拉着孙健的手往里走,“快进屋,外面热。我刚买了肉,正想给你做肉夹馍呢,你就回来了,真是巧了!”
进了屋,母亲忙着去厨房张罗,孙健和扶苏坐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熟悉的摆设——墙上挂着孙健小时候的照片,桌上摆着母亲绣的十字绣,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却比记忆中更温暖。
扶苏看着照片里那个穿着校服的少年孙健,忍不住笑了:“你小时候,倒比现在淘气。”
孙健也笑了,拿起桌上的苹果递给他:“尝尝,咱咸阳的苹果,比外面的甜。”
厨房里传来剁肉的声音,还有母亲哼着的秦腔小调,孙健听着,忽然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他转头看向扶苏,见他正望着窗外,阳光落在他脸上,柔和得像阳安城的春天。
“回来真好,是吧?”孙健轻声说。
扶苏回头,冲他笑了笑,重重点头:“嗯,真好。”
不一会儿,肉夹馍的香味就飘了过来。母亲端着盘子走出厨房,金黄的馍夹着肥瘦相间的肉,冒着热气,油香混着面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快吃,刚出炉的,小心烫。”母亲把一个递给孙健,又把另一个递给扶苏,“小伙子,尝尝阿姨的手艺,不比外面的差。”
扶苏接过肉夹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滚烫的肉汁在嘴里化开,香得他眼睛都亮了。他看着孙健狼吞虎咽的样子,又看了看母亲慈祥的笑容,忽然觉得,这现代的“家”,和阳安城的“家”,其实也没那么不同——都有热乎的饭,都有关心你的人,都能让人心里踏实。
孙健看着他吃得认真,又看了看母亲满足的笑容,心里忽然敞亮了。或许,所谓的“穿越”,所谓的“时空”,都不过是表象。真正重要的,是心里的那份牵挂,是身边的这些人,是不管在哪个世界,都能好好吃饭、好好生活的勇气。
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客厅里,暖洋洋的。肉夹馍的香味弥漫在空气里,混着母亲的笑声和两人的交谈声,成了这个午后最动听的旋律。他们知道,这不是旅程的结束,而是另一段生活的开始——在咸阳,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乡,他们会像在阳安城那样,一起努力,一起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把“家”的味道,延续下去。
咸阳的日子像一碗温吞的羊肉泡馍,咕嘟咕嘟冒着热气,把日子熬得稠稠的。孙健母亲对扶苏的存在从最初的讶异变成了疼惜——这孩子说话温和,手脚勤快,看孙健的眼神总带着股熟稔的亲近,倒像是自家另一个儿子。
每日清晨,扶苏跟着孙健去早市。他很快就摸清了哪家的馍最筋道,哪家的羊肉最新鲜,哪家的辣子油够味。回来时,手里总会提着母亲爱吃的软糕,孙健念叨的糖蒜,还有他自己研究了许久的“紫色菜椒”种子,小心翼翼地裹在纸包里。
“你看这菜摊的老李,”孙健一边帮着挑西红柿一边说,“他种的圣女果比别家甜,说是用了‘滴灌’,省水还长得好。回头咱找他讨教讨教,把法子记下来。”
扶苏立刻掏出小本子,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滴灌?是像阳安城的暗渠那样,把水直接引到根上?”
“差不多这个理。”孙健点头,看着他认真记录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场景和当年在阳安城的田埂上没两样——那时他们也是这样,见了好法子就赶紧记下,转头就教给农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