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御宸松开握着车钥匙的手,任由那东西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他活动了下脖颈,骨节发出轻微的咔声,在空旷的巷口格外清晰。
下一秒。
闷哼声在巷里炸开。
他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机会,皮鞋点地旋身,避开扫来的腿,同时伸手扣住另一人的手腕,反向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惨叫,那人的胳膊以诡异的角度垂下。
不过半分钟,五个男人已尽数倒在地上。
或捂肋,或抱臂,没人再能站起来。
为首的人还想挣扎着去摸腰间,男人抬脚,皮鞋稳稳地踩在他的手背,力道不大,却带着千钧的重压。
“回去给他带句话。”
他低头看着地上的人,眼底没有任何情绪,像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垃圾。
“再敢动不该动的心思,下次埋在这里的,就是他。”
那人疼得脸色惨白,却死死咬着牙,眼神怨毒:
“你以为……”
男人没耐心听他说完,脚下微微用力。
一声更凄厉的痛呼后,那人终于噤声,只剩下粗重的喘息。
他收回脚,看都没再看地上的人一眼,弯腰捡起车钥匙,拍了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巷口的风卷起他的衣角,露出线条冷硬的腰线,刚才动手时的狠戾已经敛去,只剩下惯常的清冷。
仿佛刚才那场利落的解决,不过是轻轻掸掉了身上的灰。
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借着后视镜飞快瞥了眼后背。
衬衫上那道口子不算长,暗红色的血迹正慢慢晕开,在深色衣料上不算显眼。
他扯了扯衬衫下摆,把那点痕迹遮住,又抬手理了理衣襟,后背的疼还在隐隐作祟,但他只皱了下眉,很快便舒展开。
车子重新驶回刚才的巷口时,夕阳正斜斜地挂在檐角,给斑驳的墙面镀了层暖金。
他把车停回老位置,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还对着后视镜理了理额发,眼底那点冷戾早已褪得干干净净,重新盛满了温和。
嗯。
专心等老婆。
茶馆。
茶馆里飘着淡淡的龙井香,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红木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陆知宁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白瓷杯沿,看姜笙慢悠悠地沏茶,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是,姜姜女士,”
“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儿,喝什么茶啊?”
“你个小酒鬼。”
姜笙把煮好的茶分到小杯里,动作优雅,眼尾的笑意温柔。
“这不是考虑有我们小乖宝在么?他这年纪,哪能闻那些酒气。”
她话音刚落,趴在桌边的小家伙就伸着小短手,指着冒着热气的茶杯,奶声奶气地仰脸看黎初落:
“妈咪,想喝介个……”
黎初落正帮他理着歪掉的衣领,闻言低头,指尖轻轻点了点他的小鼻尖,声音清清淡淡的,却裹着暖:
“小心烫,你尝一点点,喝不惯的话一会儿出去妈咪给你买甜甜的果茶。”
她顿了顿,又柔声问:
“今天有没有闹漂亮外婆?”
小家伙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刚要摇头,旁边的陆知宁已经笑着开口,手肘撑在桌上,俯身逗他:
“闹的很呢。”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眼尾带着点促狭。
“我去的时候,这小不点儿哭的那叫一个凶,小脸都皱成包子了,眼泪糊一脸,一个劲儿的要找妈咪……”
小家伙一听,立刻把脸埋进黎初落怀里,小奶音闷闷的,带着点羞赧:
“嘘…知知妈咪不可以…说……”
“啧,现在知道羞了?”
陆知宁挑眉,伸手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的小耳朵。
“刚才哭的时候怎么不嫌丢人?”
姜笙在一旁笑着摇头,给黎初落递了杯温水:
“别听她胡说,就闹了一会儿。”
“一听要和妈咪出来玩,立马变成小跟屁虫了。”
黎初落轻轻拍着小家伙的背,指尖拂过他被汗浸湿的发鬓,清冷的眉眼弯了弯,声音轻得像羽毛:
“那我们暮暮刚才哭,是因为想妈咪了?”
小家伙从她怀里抬起头,小脸红扑扑的,眨巴着大眼睛,小声“嗯”了一下,又飞快把头埋回去,像只怕羞的小鸵鸟。
“小不点儿脸皮挺薄。”
“你别说人家,听说你给自己关禁闭啊?”
陆知宁刚笑着调侃完小家伙,就被姜笙一句话钉在原地。
她捏着茶杯的指尖顿了顿,抬眼时眼底那点愣怔快得像错觉,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大小姐的漫不经心,只是尾音里多了点没察觉的虚浮:
“你哪儿听来的?”
姜笙抬眼笑了笑,眼尾的细纹里盛着温柔,却藏着点了然:
“陆老头跟我家老头下棋时念叨的,说你这阵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酒吧都不去了,还以为你转性了。”
陆知宁嗤笑一声,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有些烫,她下意识皱了下眉,又强装无事地放下。
“前段时间熬夜太多,脸都要垮了,不在家养着,怎么对得起我这张脸?”
她说得大大咧咧,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劲儿还在,却像被初春的风打蔫了的花,看着精神,根里藏着点涩。
“行了,我们小知知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性格我还不知道么?”
小知知没爹疼没娘爱。
和她家黎黎一起,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怎么也算半个女儿。
她抬眼,目光落在陆知宁眼下淡淡的青黑上,声音软了些:
“受了委屈就说出来,咱又不是没有撑腰的人。”
“这你都能看出来?”
“怎么着我也是从你们那年纪过来的好么?”
姜笙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刻意拖长的戏谑,她往椅背上靠了靠,指尖慢悠悠地转着茶杯。
哪还有刚才的温柔长辈样,分明是揣着瓜看戏的悠闲。
“所以……”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嗯?”
陆知宁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呛出来,她猛地咳嗽两声,回了回神。
“姜姜女士,您老恋爱脑就别拉上我。”
“我是那种为了个男人茶饭不思的人?”
“这么大反应?”
姜笙挑眉,笑得更促狭了。
“我可没说是男人,是你自己对号入座的啊。”
她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得低了些,像说什么悄悄话。
“真有啊?是上次酒吧那个调酒师,还是赛车场遇见的那个车手?”
“那都是平时一起玩的。”
“不信。”
姜笙不依不饶,眼尾的笑纹里全是好奇:
“我跟你说啊,当年我跟我们家年年……”
“打住打住!”
陆知宁赶紧抬手制止。
“您二位老掉牙的爱情故事,我听都听腻了!”
姜笙眼尾轻挑,没再说什么,只是微微倾身,伸手替陆知宁理了理衣摆,动作自然得像做了千百遍。
陆知宁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骨节泛出的白慢慢褪下去。
记得小时候,姜笙蹲下来替她擦眼泪时指腹的温度,总是熨帖得让她喉咙发紧。
她低头盯着杯底的茶叶,那些蜷曲的叶片在水里慢慢舒展,像极了她心里那些被硬壳裹着的话。
沉默在暖光里漫了会儿,她忽然嗤笑一声,声音有点闷: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杯沿,发出轻响,像在给自己壮胆:
“就是……”
“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嗯。”
姜笙没追问,只是安静地应着,给自己续了杯茶,动作轻得没打破这份沉默。
陆知宁吸了口气,视线飘向窗外的柳树,声音压得更低,带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涩。
“我骂他了。”
“还吼了。”
“下那么大雨,我差点给他踹地上……”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可那点藏在吊儿郎当底下的狼狈,像被风掀起的衣角,悄悄露了出来。
她抬手抓了抓头发,想装回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嘴角却撇了撇,眼眶莫名染上了几分红:
“其实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当时脑子很乱……”
“只想炸毛把他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