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 惠风和畅
心情 又是一场平局
城下吐蕃来叫阵,
小将出阵显威风。
吐蕃也有铸铁炮,
被迫退回山南城。
暮春的罡风卷着沙砾,如万千利箭扑向斑驳的箭垛。我扶着布满箭痕的城砖,望着城外黑云压城般的吐蕃军阵。西夏铁骑踏破河西走廊的消息按理已经传到了吐蕃军中,达朗玛王庭却始终未有异动,这支突然陈兵山南城外的吐蕃精锐,究竟是试探还是杀招?
\"陛下请看。\"山南总督谭新宇玄色披风猎猎作响,按在剑柄上的指节泛白,\"敌军未携云梯投石机,三千轻骑摆出雁行阵,倒像是......\"他鹰隼般的目光突然凝在阵前,只见金牦牛旗轰然竖起,十余骑铁甲骑兵簇拥着一名铁塔般的巨汉。那人身披缀满骷髅头的锁链甲,青铜兽面盔下獠牙毕露,弯刀直指城头时,震得空气都在发颤。
我摩挲着城砖上暗红的血渍,喉间泛起铁锈味。半月来山南守军枕戈待旦,若真是攻城,吐蕃人断不会摆出如此松散的阵势。正思忖间,谭新宇突然单膝跪地,甲胄相撞声清脆如裂冰:\"臣请命出城迎战!\"他抬头时,左眼上方新添的箭伤还渗着血珠,却掩不住眼底熊熊燃烧的战意。
\"既授你节钺,何须多礼?\"我伸手将他扶起,指尖触到他锁子甲下渗血的绷带,\"但吐蕃狼子野心,不可轻敌。\"谭新宇重重叩首,转身时腰间虎符撞出龙吟般的声响。随着绞盘吱呀转动,厚重的城门缓缓裂开缝隙,暮色如墨,将他的身影吞没在血色残阳里。
刹那间,八百精骑如离弦之箭冲出城门,铁蹄踏碎满地金晖。吐蕃阵中号角骤响,那铁塔般的巨汉一夹马腹,胯下黑马人立而起,狼牙棒挥出的破空声竟似闷雷炸响:\"尔等鼠辈,谁敢与我一战!\"
\"末将李长风愿往!\"清亮的嘶吼撕裂长空。一道银芒从骑兵阵列中激射而出,枣红马四蹄生风,马上少年银甲映日,枪尖猩红缨穗翻卷如血焰。他在阵前骤然勒马,扬起的沙尘中,剑眉星目冷若寒霜:\"吐蕃狂徒,今日便教你知道大理儿郎的手段!\"
狼牙棒裹挟着腥风当头砸下,李长风猛然侧身,银枪如毒蛇吐信直取咽喉。巨汉急撤棒格挡,火星迸溅中,少年竟借着反震之力后仰翻身,双腿如铁钳般勾住马鞍,在马腹下旋出一道银虹。长枪擦着狼牙棒的尖刺刺向肋下,锁链甲上的骷髅头叮当作响,巨汉暴喝着横扫铁棒,带起的劲风竟将战马掀得人立而起。
\"好!\"城头炸开惊雷般的喝彩。我攥紧腰间兵符,看着李长风在马背上下翻飞,银枪如游龙出渊,每一次刺击都精准如数。巨汉的攻势渐渐迟滞,狼牙棒挥舞间带起的风声愈发沉重。少年突然大喝一声,枪杆在暮色中划出半轮冷月,直取面门。巨汉仓促举棒,却露出空门,李长风手腕急抖,枪尖如灵蛇钻过锁链缝隙,噗嗤一声没入胸膛!
鲜血冲天而起,巨汉瞪着铜铃般的眼睛,手中狼牙棒当啷坠地。李长风借力抽枪,枪杆狠狠挑向半空,魁梧的尸体划过血色残阳,重重砸在吐蕃军阵前。敌军顿时阵脚大乱,号角声与惊叫混作一团。
\"杀!\"谭新宇的战刀劈开暮色,八百骑兵如怒潮席卷而过。我望着少年勒马回首的身影——银甲上的血迹在夕阳下泛着金光,他抬手行礼的刹那,恍若战神临世。
\"传令下去。\"我转身时,天边的火烧云正将城墙染成赤色,\"明日午时,宣李长风觐见。\"指尖抚过兵符上的饕餮纹,我望着吐蕃溃军扬起的烟尘,唇角终于勾起一抹笑意。这场看似偶然的阵前交锋,或许正是撕开达朗玛防线的第一缕曙光。
残阳如血,将城墙浸染得一片猩红。当谭新宇挥刀高呼“追”的刹那,我死死攥住城垛,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远处吐蕃溃军丢盔弃甲,如同惊弓之鸟般四散奔逃,可我的目光扫过两侧的槐树林,心中却陡然升起一阵寒意——那些稀疏的枝桠间,连百十人都难以藏匿,更别说伏兵了。
“陛下,敌军确无后援。”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却依然紧盯着林间斑驳的光影,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遗漏了。
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撕裂长空,城墙的砖石都在簌簌颤抖。我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山坳里缓缓推出的黑铁巨物,那冰冷的炮管在夕阳下泛着森然的光芒。
“那是...铸铁火炮?”我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夕阳的余晖中,炮口喷出的火舌如同巨兽的獠牙,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气浪掀翻了三排骑兵。士兵们凄厉的惨叫混着硝烟扑面而来,谭新宇在乱军中勒住惊马,他面色煞白,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
“鸣金!全军撤回!”他嘶哑的喊声被第二声炮响淹没。我望着城楼下血肉横飞的惨状,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心中翻涌着愤怒与不甘。
保皇司送来的密报里,分明只字未提吐蕃有此等杀器,究竟是情报疏漏,还是达朗玛的谋划太过周密?
戌时三刻,山南总督衙门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影将众人的影子拉得又长又扭曲。我摩挲着案上的鎏金虎符,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阶下跪着的李长风。少年银甲未卸,肩头还沾着干涸的血迹,却依然挺直脊背,宛如青松般屹立不倒,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容小觑的气势。
“李长风,你现任何职?”我刻意放缓语气,嘴角勾起一抹温和的笑意,看着他紧绷的肩膀微微放松,眼底的警惕也褪去几分。
“启禀陛下,末将现任山南骑兵千夫长,兼领白羽卫。”他的声音清朗如击磬,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与自信,却让我的眉间不自觉地蹙起。
“白羽卫?”我轻叩案几,眼神中满是疑惑,余光瞥见谭新宇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谭新宇上前半步,甲胄相撞发出细碎而清脆的声响:“回陛下,此乃卑职麾下精锐。”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骄傲与自豪,“他们既能在百里外探听敌军动向,亦能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前日吐蕃先锋营遇袭,便是白羽卫所为。”
我打量着李长风腰间缠着的白羽短箭,又想起阵前他那如银龙出渊般凌厉的枪法,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赞赏的笑意:“好个少年英才。往后跟着谭总督,定有你扬名立万之日。”
少年单膝跪地,额头几乎触到青砖,声音里满是感激与敬意:“谢陛下隆恩!”待他起身退出大堂,吱呀作响的木门缓缓合上,那声音仿佛一道沉重的闸门落下。
就在门彻底关闭的刹那,我猛地将手中的茶盏掼在地上。瓷片飞溅间,满堂官员齐刷刷跪倒,大气都不敢出。
“铸铁火炮!如此重器,保皇司竟毫不知情?”我抓起案上的青铜镇纸,狠狠砸向立柱,发出一声巨响,“是高敬之无能,还是达朗玛的情报网已经渗透到我朝腹地?”我的声音冰冷如霜,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报——”一名小校捧着刻满云纹的铜管,狼狈地匍匐而入。俞家兵接过铜管时,我注意到他指尖在微微发抖,这细微的动作让我的心不由得一沉。
密信展开的瞬间,烛火突然剧烈晃动,仿佛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凝重的气氛。我盯着绢纸上“六门火炮已是吐蕃全军之数”的字迹,突然冷笑出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与狠厉:“来得倒巧。”信纸在空中划出半道弧线,谭新宇接住时,烛火映得他脸色忽明忽暗,神情捉摸不透。
“陛下,高指挥使已派人截断吐蕃与南宋的商路。”他快速浏览后抬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只要卡住运炮要道,不出月余,这些铁疙瘩便是废铁。”
我起身踱步,靴跟踏在青砖上发出清脆而有力的声响。窗外夜风卷着硝烟掠过屋檐,带着刺鼻的血腥味。
突然,我停住脚步,转身时,烛火将我的影子投在墙上,如同一只张开獠牙的巨兽,“把郑建私通吐蕃的消息,散播到临安城的每个角落。”我的语气冰冷而决绝,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我倒要看看,南宋皇帝是要面子,还是要里子。”
众人退出后,我望着案上未燃尽的密信,火苗贪婪地舔舐着“南宋商船”几个字,渐渐将其化作灰烬。窗外,李长风训练白羽卫的呼喝声隐约传来,年轻的嗓音里带着刺破黑暗的锋芒与无畏。
看来我还是轻敌了,亦或是我大理以军武立国,一旦一两年没仗打将士们就忘记怎么打仗了?
看来一年前的整军经武只有面子,没有里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