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三个月内,灾情不能初定;半年之内,民心不能安稳。臣,愿提头来见!”
当安国公张大山那平静却又充满了无尽决断力的话语,在寂静的御书房内响起时,即便是早已习惯了大风大浪的皇帝宁宣宗,也不禁为之深深动容。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请命了。
这,是将自己的身家性命,将整个安国公府的荣辱兴衰,都彻底押在了这场与天争命的豪赌之上!
皇帝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出身草莽,却总能在最关键时刻,为他,为这个帝国,带来希望与力量的臣子,他那双因为连日忧劳而布满血丝的龙目之中,涌上了前所未有的信任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感激。
他知道,在这举国惶惶、百官束手之际,也唯有眼前这个人,才有如此的魄力与担当,敢于将这副看似已经糜烂到无解的烂摊子,一力承担下来。
“好!”皇帝的声音,不再有丝毫的犹豫,取而代之的,是身为帝王的、最决绝的信赖与支持,“朕,便允你这个军令状!”
他猛地转身,对着身旁的大内总管李公公,厉声下令。
“传朕旨意!”
“自即日起,于内阁之下,特设‘帝国水旱灾害紧急应对总署’!”
“由安国公张大山,亲任总署督办,总领两地一切救灾事宜!”
“凡,户部之钱粮,工部之匠作,兵部之军马,以及地方所有州县之官吏,皆需无条件听从总署调遣!若有阳奉阴违、推诿塞责者,安国公,可持朕御赐之金牌,先斩后奏!”
“朕,只要结果!”
“朕,要这天下的百姓都知道,朕与安国公,绝不会,抛弃他们任何一个人!”
这道充满了雷霆之怒和无上皇权的圣旨,如同一道金色的闪电,瞬间划破了笼罩在京城上空的阴霾。
它不仅赋予了张大山前所未有的、近乎于“代天巡狩”的巨大权力。
更向全天下,传递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信号——
帝国,要开始反击了!
……
安国公府,这座曾经因为封爵而门庭若市,又因为主人的低调而渐渐归于平静的府邸,在一夜之间,便再次变成了整个帝国最繁忙、也最核心的“战时指挥中心”。
无数的信使,骑着快马,从这里出发,将一道道盖着“总署”大印的紧急政令,发往帝国的四面八方。
无数的官员、将领、商贾、学者,也怀着或敬畏、或期盼、或忐忑的心情,在这里进进出出,接受着来自安国公本人的亲自召见与任务分派。
而张大山,这位临危受命的总署督办,也展现出了他那近乎恐怖的组织能力和执行效率。
他没有再去设立什么繁琐的衙门,也没有再去任用那些只会空谈的朝中大员。
他直接,将自己的家,变成了总署的核心。
将自己的孩子们,变成了这台庞大救灾机器上,最关键的齿轮!
他知道,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唯有血脉相连的家人,才是他最值得信赖、也最能贯彻他意图的左膀右臂。
“铁牛!”他的声音,在灯火通明的书房内响起,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孩儿在!”如今已是护军都尉的大儿子张铁牛,立刻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我命你,即刻持总署令,前往燕山与京畿两大钢厂!告诉他们,放下手中所有非紧急之订单,日夜不休,全力为我赶制一样东西——‘蒸汽水泵’!图纸,我早已备好!半个月内,我至少要看到一百台成品,通过铁路,运往云梦灾区!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是!父亲!”铁牛没有丝毫犹豫,接过图纸,转身便走。
“柱子!”
“孩儿在!”工部营缮郎中张柱子应声而出。
“我命你,立刻带领营造司所有精英匠作,以及格物学院营造科的全部学子,即刻南下!你们的任务,是赶在洪水彻底退去之前,抵达天南灾区!绘制最详尽的‘泄洪水道图’,并组织灾民,以工代赈,给我挖!将那些淤塞的河道,给我挖通!将那些能分流洪水的洼地,给我连起来!我要让天南的积水,以最快的速度,退回江河,流入大海!”
“是!父亲!”柱子同样是领命而去,眼中充满了工程师面对巨大挑战时的兴奋。
“豆子!”
“孩儿在!”户部主事张豆子,虽然年纪最小,但神情却最为冷静。
“我命你,持我手令,入主户部救灾款项司!所有赈灾钱粮的调拨、转运、发放,都必须由你亲自过目、签字画押!我要你用你那颗神算般的脑袋,给我盯紧帝国的每一粒米,每一文钱!绝不容许,有任何一滴救命的甘霖,落入那些贪官污吏的口袋!”
“是!父亲!孩儿保证,账目之上,绝无半分差池!”
“石头!”张大山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那个最是精明、也最是奔波的二儿子身上。
“孩儿在!”
“你的任务,最重,也最难。”张大山的声音,变得异常凝重,“我,要你,在半个月之内,为我,筹集到至少……三百万石的粮食!”
“三百万石?”即便是早已见惯了大场面的张石头,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几乎相当于帝国一个中等省份一年的产粮总和了!
“我知道这很难。”张大山看着他,“但,这是底线。”
“我命你,即刻,动用青石商会与赵氏船队的所有力量!在所有未受灾之州府,不计成本,全力购粮!同时,立刻派船,南下,去那些番邦小国,用丝绸、瓷器、甚至我们新出的琉璃,去跟他们换!用尽一切办法,把粮食,给我弄回来!”
“同时,你还要负责,将这些粮食,通过我们早已建立起来的‘海陆联运’网络,与铁路和龙舟舰队无缝衔接!以最快的速度,送抵灾区!”
“你,就是我整个救灾大计的……粮草官!你的速度,决定了千万灾民的生死!”
“你,能做到吗?”
张石头看着父亲那双充满了信任与期盼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退路。
他猛地一咬牙,单膝跪地,声音,铿锵如铁!
“爹,您放心!”
“半个月内,若是三百万石粮食不到!”
“您,也不用等陛下问罪了。孩儿,自己,提头来见!”
“好!”张大山欣慰地点头,将他扶起,“去吧。”
“你们,都是我的好儿子。”
“这个家,这个国,就靠我们,一起扛了。”
……
军令如山。
随着安国公的一声令下。
张家的几个儿子,如同离弦之箭,各自奔赴了属于自己的战场。
整个安国公府,这台庞大的“救灾机器”,开始以一种外人难以想象的、恐怖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
而张大山自己,则坐镇中枢,手持着那块“如朕亲临”的金牌,目光,如同俯瞰棋盘的棋手,冷静地,注视着整个帝国的风云变幻。
他知道,这场与天争命的大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万众瞩目之下,他,以及他的孩子们,许下的是军令状。
背负的,是千万人的……生死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