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站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看着孩子们举着灯笼跑过石板路。今天是元宵节，社区组织了猜灯谜活动，长廊上挂满了红灯笼，像她小时候住的那条长街。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谜题跑过来：“林阿姨，‘边关月照蔷薇开’打个人名！”她笑着摸摸孩子的头：“是你们最想念的沈叔叔呀。”
小姑娘的灯笼上画着朵蔷薇，是用去年从边境寄来的花籽壳贴的。林小满想起那位战友的信：“孩子们把花籽壳攒起来，说要做成灯笼，让沈排长看见家乡的光。”她转身走进阅览室，沈砚之的日记正摊在桌上，某页用红笔圈着句话：“小满说，灯笼的光是会跑的，能从家乡跑到边关。”
闭馆时，赵刚提着个布包走进来。“这是砚之母亲整理的，说你或许用得上。”包里是几本旧相册，翻开第一页，是沈砚之五岁时的照片，手里举着朵皱巴巴的蔷薇，旁边站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那是三岁的林小满，正伸手去够他手里的花。“你们俩啊，从小就分不开。”赵刚笑着叹气，“他总说，小满的手太小，得替她把好东西都留住。”
相册中间夹着张设计草图，铅笔勾勒的线条歪歪扭扭，画的是座带院子的房子，角落里标着“小满的画室”“砚之的书房”。旁边写着行小字：“等我们老了，就住在这里。”林小满想起大学时，她总趴在沈砚之的军绿色笔记本上画房子，他就在旁边写巡逻日志，说：“以后的家，你设计，我来盖。”
设计院要在边境建座军民融合服务中心，林小满主动接了项目。她在设计图上画了条环形走廊，把哨所、学校、服务中心连在一起，“让战士们随时能看见孩子，孩子也能看见守护他们的人”。画到深夜时，胃又开始隐隐作痛，她拉开抽屉找药，看见沈砚之批注过的设计作业上写着：“熬夜记得泡姜茶，比胃药管用。”
母亲打来视频时，她正往杯子里放姜片。“小满，院子里的蔷薇抽出新芽了，”母亲举着手机对着花丛，“你沈伯父说，这是砚之在催你回家看看呢。”镜头里忽然出现个熟悉的身影，是沈砚之的父亲，正往花根处埋肥料，动作和沈砚之日记里写的“给野蔷薇喂营养”一模一样。
服务中心奠基那天，林小满带着那张旧草图去了边境。孩子们举着新做的灯笼站在工地旁，灯笼上写满了字：“谢谢沈叔叔”“我们会好好长大”。那位战友悄悄递给她个盒子：“这是从界碑旁挖出来的，埋在土里好几年了。”打开一看，是只锈迹斑斑的铁皮灯笼，骨架上缠着段红绳，正是她小时候挂在窗前的那盏。
“他总在巡逻时来看看，”战友声音有些哽咽，“说这灯笼照着，就像家里有人等他。”林小满想起沈砚之那封信里的“边境的月光很亮，像你总挂在窗前的那盏灯笼”，忽然明白，有些牵挂从不需要言语，就像灯笼的光，总能穿透山水，落在彼此心里。
服务中心封顶时，林小满把铁皮灯笼挂在了走廊最显眼的地方。孩子们在灯笼下唱着歌，战士们站在旁边鼓掌，阳光透过灯笼的镂空花纹，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满地的星星。那位战友说：“这灯笼亮起来的时候，砚之肯定能看见。”
回到家时，社区图书馆的蔷薇已经爬满了屋顶。志愿者发来照片，说孩子们在花丛里挂了好多小灯笼，“晚上亮起来像条银河”。林小满翻出沈砚之的日记，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今天，我们的灯笼照亮了两条街，一条在家乡，一条在边境。”
中秋那天，林小满在图书馆举办了灯笼展。有孩子们做的纸灯笼，有战士们捐的军用水壶改的灯笼，最显眼的是那只铁皮灯笼，擦干净后重新糊了纸，画上了蔷薇和房子。沈砚之的父母站在灯笼下，看着照片里边境服务中心的灯笼墙，忽然红了眼眶：“这孩子，说到做到了。”
深夜整理资料时，林小满发现服务中心的设计图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签名，像沈砚之惯有的笔迹，又像她自己的。她忽然想起高中毕业那天，两人在香樟树下约定：“以后盖的每座房子，都要留个位置给对方签名。”
窗外的月光漫进书房，落在那本旧相册上。林小满轻轻合上相册，听见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夹杂着灯笼晃动的“哗啦”声。她知道，有些约定从来不会过期，就像年年抽芽的蔷薇，就像永远亮着的灯笼，那些藏在时光里的承诺，早已化作漫过长街的灯火，在她设计的每座建筑里，在孩子们的笑容里，温暖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