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在整理沈砚之的遗物时,从那本《唐诗选》里抖落出张折叠的画纸。展开来看,是幅未完成的星空图,铅笔勾勒的银河横跨纸面,角落用小字标着“给小满的睡前故事”。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沈砚之总搬着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指着手电筒照出的光斑说:“这是银河,里面住着会发光的星星,就像牺牲的英雄。”
社区图书馆要建个天文角,林小满把这幅星空图送去做展品。孩子们围着画纸叽叽喳喳,讲解员说:“这是位战士画的,他想让大家知道,天上的星星,都是守护我们的人。”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指着最亮的那颗星问:“那是沈叔叔吗?”林小满望着窗外的蔷薇花丛,轻声说:“是呀,他在看着我们呢。”
边境的少年宫寄来批孩子们的画作,其中一幅画着两座房子,一座在星空下,一座在花丛里,中间用条金线连着。画的背面写着:“林姐姐说,思念能变成线,把我们和沈叔叔连起来。”林小满想起沈砚之那封信里的“边境的月光很亮,像你总挂在窗前的那盏灯笼”,原来有些连接从不需要实体,就像月光与灯笼,总能找到彼此的轨迹。
设计院接了个新项目,要在边境建座天文观测站,紧挨着少年宫。林小满在设计图上画了条星光走廊,“让孩子们晚上能沿着光走到观测站,就像走在银河里”。画到深夜时,手机弹出条消息,是那位战友发来的:“孩子们说想给沈排长写信,问星星能当邮差吗?”她回复:“能,我们把信挂在观测站的天线上,星星会看见的。”
母亲来送午饭时,带来了个旧饼干盒。“这是你沈伯母找出来的,说是砚之小时候装星星纸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折成星星的彩纸,每张纸上都写着小小的愿望:“希望小满的画能得奖”“希望巡逻的叔叔们平安”“希望边境的孩子有书读”。林小满拿起一张,发现日期是沈砚之牺牲前一天,字迹已经有些模糊,却依然能看出用力的痕迹。
观测站奠基那天,林小满带着饼干盒去了边境。孩子们把自己的愿望折成星星,和沈砚之的放在一起,埋在了奠基石下。那位战友说:“这样,沈排长的愿望和孩子们的就长在一起了。”林小满望着远处的界碑,想起沈砚之那封信里的“我们站立的地方,就是中国”,忽然觉得脚下的土地变得格外坚实,像被无数个愿望紧紧拥抱着。
观测站封顶时,林小满在走廊的墙壁上画了幅巨大的星空图,把孩子们和沈砚之的愿望都写在了星星旁边。孩子们举着手电筒照在墙上,光斑在星图上移动,像无数颗跳动的心脏。有个小男孩忽然说:“林姐姐,你看,沈叔叔的星星在笑呢!”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饼干盒,仿佛听见沈砚之在说:“小满,你看,我们的愿望都在发光。”
回到家时,社区图书馆的天文角已经开放了。志愿者发来照片,孩子们在星空图下听老兵讲星星的故事,其中有个戴眼镜的男孩举着沈砚之的画纸说:“我要像沈叔叔一样,给星星写很多信。”林小满翻出沈砚之的日记,在最新的一页写下:“今天,我们的星河连接了两座城,一座在家乡,一座在边境。”
中秋那天,林小满在天文角举办了场“给星星的信”活动。孩子们趴在桌子上写信,有的画了蔷薇花,有的画了教学楼,还有的画了穿军装的身影。赵刚看着孩子们的信,忽然红了眼眶:“砚之小时候总说,星星听得见心里话,现在看来是真的。”林小满想起沈砚之日记里的“巡逻时看见流星,许了个愿,希望小满永远开心”,原来有些祝福从不会过期,就像星星永远在天上亮着。
深夜整理资料时,林小满发现观测站的设计图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星标,位置刚好对着家乡的方向。她忽然想起高中毕业那天,沈砚之指着夜空说:“以后不管我在哪里,都能看见你窗户的灯,就像你能看见我这里的星星。”
窗外的月光漫进书房,落在沈砚之的星空图上。林小满轻轻合上画纸,听见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夹杂着“看那颗最亮的星”的欢呼。她知道,有些思念从不会消散,就像夜空中的星河,就像画纸上的愿望,那些藏在时光里的牵挂,早已化作跨越山海的光,在每个抬头可见的夜晚,静静守护着所有被爱着的人。
开春时,林小满收到边境寄来的包裹,里面是片压干的“小满砚之”蔷薇花瓣,夹在张孩子们画的星图里,背面写着:“沈叔叔的星星旁边,开了朵蔷薇花。”她把花瓣放进饼干盒,和那些星星纸放在一起,忽然觉得整个盒子都在发光,像装着一整个温柔的星河。
林小满走到窗前,望着天边最亮的那颗星,轻轻说了句:“沈砚之,我们的星河,连成一片了。”晚风拂过院子里的蔷薇丛,带来细碎的声响,像谁在轻声回应,又像无数个愿望在春天里悄悄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