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被暮色染成墨色,层层叠叠的荷叶如暗绿色的云团,将李长久与宁小龄包裹其中。木桨早已不知所踪,小舟在藕花深处随波轻晃,溅起的水珠打在粉白的花瓣上,折射出零星微光——那是宁小龄指尖凝结的灵火,在这诡异的寂静里,竟成了唯一的光源。
“我说师妹,”李长久扒开一片挡路的荷叶,鼻尖萦绕着浓郁到发腻的花香,“你确定这是古灵宗典籍里记载的‘莲台秘境’入口?我怎么瞧着……像谁家种藕种多了没地方搁?”
宁小龄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雪狐形态的先天灵在她肩头不安地蹭着:“典籍上说‘藕深千尺,花开见道’,这里的荷叶会随灵力波动移位,分明就是秘境的障眼法。倒是你,刚才非要追那只金翅蜻蜓,现在好了,连方向都分不清了。”
话音未落,周围的荷叶突然剧烈晃动起来。原本粉白的莲花骤然翻卷,露出内里猩红的纹路,像一张张半开的嘴。李长久瞳孔微缩,指尖下意识搭上腰间的剑柄——那是柳珺卓赌输后留下的佩剑,此刻剑鞘上的纹路竟泛起淡淡的银光。
“小心!”他猛地将宁小龄拽到身后,只见水面下浮出数道黑影,细长的根茎破土而出,如锁链般缠向小舟。这些根茎上布满倒刺,沾着粘稠的墨绿色汁液,空气中的花香瞬间变得腥臭。
“是‘腐莲妖’!”宁小龄迅速结印,雪狐灵火化作漫天星火,撞向根茎。星火触到汁液的瞬间,竟发出“滋滋”的灼烧声,腾起的黑烟中,隐约传来孩童般的啼哭声。
李长久趁机拔剑,剑气横扫间劈开一片荷叶,却见叶下藏着一张扭曲的人脸——那是被妖莲吞噬的修士,双眼空洞,嘴角还挂着诡异的笑。“看来不止我们‘误入’啊。”他啧了一声,剑气陡然转厉,“这些东西,是把活人当养料了?”
宁小龄的灵火突然剧烈跳动起来,她望向深处:“师兄,那边有光!”
远处的荷叶缝隙中,透出一道柔和的金光,与周围的诡异气氛格格不入。更奇特的是,那金光所及之处,腐莲妖竟纷纷退避,仿佛畏惧着什么。李长久眯起眼,忽然想起叶婵宫曾提过的传闻——古灵宗初代宗主坐化前,曾以自身精血培育出一株“往生莲”,能净化妖邪,亦可……吞噬修士的神魂。
“走。”他收起剑,示意宁小龄催动小舟,“不管是福是祸,总得看看才甘心。”
小舟穿过层层阻碍,逐渐靠近金光源头。那是一朵巨大的金色莲花,花瓣上铭刻着繁复的灵纹,花心处坐着一个身影,白袍胜雪,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时间光晕。
“司命?”李长久愣住了。
司命缓缓睁眼,眸中的时间长河翻涌:“李长久,你果然来了。这里不是莲台秘境,是‘不昼国’设下的陷阱——他们想借腐莲妖,逼出你体内的‘太明’权柄。”
话音刚落,整个藕花池剧烈震动起来。猩红的莲花齐齐绽放,根茎如巨蟒般冲天而起,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在网的尽头,一道模糊的黑影正缓缓凝聚,带着审判般的威压。
李长久握紧剑柄,侧头看向宁小龄,嘴角勾起惯有的弧度:“师妹,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宁小龄点头,灵火与雪狐先天灵合二为一:“杀他们,易如反掌。”
剑光与灵火同时亮起,在这诡异的藕花深处,奏响了又一场厮杀的序曲。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场“误入”,早已被写进某段被篡改的命运里,正悄然牵动着千里之外的棋局——比如,谕剑天宗宗主座上,陆嫁嫁指尖突然断裂的琴弦;又比如,赵国皇宫中,赵襄儿案头那枚无故碎裂的玉印。
金色莲花的光晕在根茎织成的巨网中摇摇欲坠,司命抬手结印,时间权柄化作银色锁链,暂时捆住了最前排的腐莲妖。那些妖物发出尖锐的嘶鸣,根茎上的倒刺疯狂摩擦,竟擦出火星来。
“不昼国的人藏在荷叶底下,”司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他们在利用往生莲的灵力催化腐莲,再用这些修士的残魂喂养‘影煞’——就是那道黑影。”
李长久瞥向那道逐渐凝实的黑影,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让他莫名烦躁,像是……被无数双眼睛死死盯着。他突然想起在断界城时间长河里看到的碎片——不昼国神官擅长操纵影子,能将他人的恐惧具象化,而影煞,正是恐惧的集合体。
“小龄,”他突然开口,“还记得古灵宗的‘破妄咒’吗?”
宁小龄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
“腐莲妖靠残魂滋养,影煞靠恐惧壮大,”李长久剑指黑影,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可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恐惧。”
话音未落,他突然转身,剑尖直指宁小龄肩头的雪狐灵。灵狐受惊,发出一声清啸,周身灵火骤然暴涨。与此同时,宁小龄双手结印,口中念诵起晦涩的咒文——破妄咒,专破虚妄幻象,直击神魂本源。
金光与灵火交织的瞬间,腐莲妖的啼哭声戛然而止。那些缠绕的根茎迅速枯萎,露出底下一张张痛苦挣扎的残魂,它们在咒文的净化下,渐渐化作光点消散。而那道黑影,在破妄咒的冲击下剧烈扭曲,发出不甘的咆哮。
“就是现在!”司命眼中银光乍现,时间权柄化作一柄长弓,搭在李长久的剑柄上,“用你的‘太明’,射穿它的核心!”
李长久只觉一股暖流顺着剑柄涌入体内,先天灵三足金乌在识海中振翅欲飞。他想起前世射落九日的记忆,想起弓弦震颤时撕裂天地的力量。这一次,他要射穿的不是太阳,而是藏在阴影里的龌龊。
“长明——”
一声低喝,剑光如烈日破晓,撕裂了藕花池的昏暗。影煞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核心处爆出一团黑雾,里面竟滚出几枚眼熟的令牌——那是不久前失踪的紫天道门弟子令牌。
黑影消散,腐莲妖彻底枯萎。金色的往生莲缓缓合拢,露出底下的一道传送阵。司命收起权柄,走到阵前:“这是离开的路,通往葬神窟外围。”
宁小龄看着传送阵,雪狐灵不安地舔了舔她的指尖:“我们要去葬神窟?”
“不是我们,”李长久突然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落在她眉心,那里有一丝极淡的妖气在闪烁——那是她化妖蜕变的征兆,“你得回古灵宗。祝定长老应该在等你,他能帮你压制妖气。”
宁小龄愣住了:“那你呢?”
“我得去会会不昼国的神官,”李长久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顺便……找个人。”他想起陆嫁嫁,想起她在南荒时为了护他被九婴所伤,想起她成为宗主后独自面对的暗流。这一次,该换他来护着她了。
司命在一旁看着,突然开口:“葬神窟里有时间乱流,你的权柄或许能派上用场。但记住,别在里面停留太久——那里的‘东西’,会勾起你最不想面对的过去。”
李长久挑眉:“我最不想面对的?大概是二师兄做的饭吧,那玩意儿比影煞吓人多了。”
宁小龄被逗笑,眼眶却有点红。她从袖中摸出一枚同心结,塞到李长久手里——那是当年李长久与赵襄儿婚书上的物件,能感知对方的安危。“有事……就捏碎它。”
李长久收起同心结,推了她一把:“快去,晚了祝定长老该念叨了。”
宁小龄一步三回头地踏入传送阵,光芒闪过,身影消失。李长久转身看向司命:“走吧,去会会不昼国的‘老朋友’。”
司命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道:“你知道刚才影煞的核心是什么吗?”
“什么?”
“是你前世斩碎的一缕帝俊残念,”司命的声音很轻,“不昼国在试探你,也在……唤醒他。”
李长久的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耸耸肩:“管他帝俊还是后羿,我现在是李长久。谁想搞事,我就一剑劈了谁。”
两人踏入传送阵,金光淹没身影的瞬间,枯萎的藕花池里,一朵不起眼的小莲蓬突然裂开,露出里面一枚漆黑的莲子,上面刻着一个字——“襄”。
葬神窟外围的风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卷起地上的黑沙,打在李长久脸上生疼。传送阵的光芒散去时,司命正弯腰拾起一块碎裂的骨头,骨头上残留着淡淡的灼烧痕迹。
“是雷牢的气息,”她指尖拂过裂痕,“这位神国之主自废修为后,曾在这里点燃过烛龙遗物,试图照亮窟底的‘混沌’。”
李长久望向远处翻滚的黑雾,那里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移动。他握紧手中的同心结,触感微凉——宁小龄那边暂时安全,可赵襄儿留下的那枚“襄”字莲子,总让他心里发沉。
“不昼国的人呢?”他问。
司命指向黑雾深处:“在‘陨神台’。他们想利用雷牢残留的‘死牢’权柄,加固对影煞的封印——刚才被你打散的只是分身,真正的影煞核心,还在他们手里。”
话音刚落,黑雾中突然传来一阵琵琶声,调子诡异,像是无数根针在刺听者的耳膜。宁小龄留下的同心结猛地发烫,李长久低头一看,结绳的末端竟渗出一丝血珠。
“不好,是‘摄魂曲’!”司命脸色微变,“他们在针对与你有羁绊的人!”
李长久想起赵襄儿,想起陆嫁嫁,想起宁小龄……心头火起,拔剑便朝着琵琶声来源冲去。剑光劈开黑雾,露出里面的景象:一群戴着青铜面具的修士围着一座石台,石台上捆着一条锁链,锁链尽头锁着一团浓郁的黑影——影煞核心。而弹琵琶的,是个坐在石台上的红衣女子,她面具上刻着繁复的星纹,正是不昼国的神官。
“李道长来得正好,”红衣女子停下拨弦的手,声音娇柔却带着寒意,“我们还在想,要怎样才能请你这位‘太明’权柄持有者,来看看我们的杰作。”
影煞核心在锁链中挣扎,发出刺耳的尖啸。李长久注意到,锁链上闪烁的符文,竟与十二神国的“镇守”权柄隐隐呼应——那是蹄山的力量,早已随神国之主死亡而消散,如今却出现在这里。
“你们把蹄山的神骨炼化成锁链了?”李长久的声音冷了下来,“为了养这么个玩意儿,连神国之主的遗骸都不放过?”
红衣女子轻笑一声:“神骨不用来护道,留着发霉吗?何况,这影煞可不是玩意儿——他是用帝俊残念、羿的杀意,再加上你的恐惧……精心调制而成的‘容器’。”
“容器?”
“自然是用来装‘恶’的,”红衣女子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与赵襄儿有三分相似的脸,“你以为假暗主是天道所生?不,他是十二神国与太初六神联手,从世界本源里剥离出的‘恶’。而现在,我们要把他装进影煞里,再由你这位‘长明’持有者亲手封印——多有趣的轮回。”
李长久瞳孔骤缩。他想起弑神之战前,叶婵宫说过的话:“世界的平衡,从来不是消灭恶,而是锁住它。”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在算计着让他成为新的“锁”。
“你是谁?”他问。
“我?”女子抚摸着面具上的星纹,笑容诡异,“我是不昼国的星官,也是……赵襄儿未出世的妹妹。当年娘娘为了让她成为‘钥匙’,亲手扼杀了我。还好,太初六神怜我,让我借影煞的力量活了下来。”
话音未落,影煞核心突然暴涨,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李长久识海中的三足金乌剧烈躁动,前世帝俊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他看到自己挥剑斩向羲和,看到羿弯弓射落最后一个太阳,看到赵襄儿在神国门前对他说:“长久,斩我。”
“看来帝俊的残念醒了,”女子拍手笑道,“李长久,你现在是不是很想杀了我?很想毁了这影煞?那就动手啊——你的杀意越浓,影煞就越强,假暗主就能越快破封。”
司命突然出手,时间权柄化作屏障挡在李长久身前:“别中她的计!她在激你动用‘太明’权柄,好让影煞彻底吸收你的力量!”
影煞核心抓住机会,猛地撞向锁链。蹄山神骨炼制的锁链竟应声而裂,一道黑气从裂缝中窜出,直扑李长久的识海。他下意识运转灵力抵抗,却在黑气中看到了最不愿面对的画面——陆嫁嫁倒在血泊里,宁小龄化妖后失去神智,叶婵宫被万剑穿心……
“这就是你的恐惧?”红衣女子的声音带着嘲弄,“果然是个多情的废物。”
就在黑气即将侵入识海的瞬间,李长久突然笑了。他想起自己常说的那句话,想起拔开枷锁时的决绝,想起那些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人。
“恐惧?”他抬手按住眉心,三足金乌在识海中发出清越的啼鸣,“我李长久怕过天怕过地,就是没怕过自己的心。”
金光从体内爆发,瞬间冲散了黑气。影煞核心在金光中发出凄厉的惨叫,开始一点点消融。红衣女子脸上的笑容僵住:“不可能!你的‘太明’权柄还没完全觉醒,怎么可能……”
“谁说我用的是太明?”李长久一步步走向石台,剑光在手中凝聚,“我用的是李长久的剑,斩的是你们这些玩弄人心的杂碎!”
剑光落下,锁链寸寸断裂。影煞核心彻底消散,化作漫天光点。红衣女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突然呕出一口血:“假暗主不会放过你的……太初六神也不会……”
“他们来一个,我斩一个,”李长久收剑回鞘,“至于你——”他看向女子那张与赵襄儿相似的脸,“告诉赵襄儿,下次再让亲戚来搞事,我就把她的朱雀神国掀了。”
女子的身影在金光中逐渐透明,只留下一声怨毒的诅咒。司命走到李长久身边,看着地上残留的锁链碎片:“影煞虽灭,但假暗主的气息已经泄露,恐怕……”
“怕什么,”李长久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轻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何况,我还有个消息要告诉你——刚才影煞消散时,我看到了不昼国的老巢,就在葬神窟最深处的‘时间缝隙’里。”
司命挑眉:“所以?”
“所以,”李长久转身望向黑雾更浓的地方,“我们去掀了它。”
黑雾深处,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像是古老的神在低语。而李长久握在手心的同心结,不知何时,已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那是赵襄儿的“纯阳”权柄气息,正在遥远的地方,与他遥遥呼应。
葬神窟最深处的“时间缝隙”,与其说是窟穴,不如说是一片被揉碎的时空。前一秒还是冰封万里的雪原,下一秒就化作岩浆翻滚的炼狱,李长久和司命的身影在光影碎片中穿梭,脚下不时踩碎闪烁着过往画面的冰晶——那是不同时代修士坠入葬神窟的最后记忆。
“这里的时间是乱的,”司命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火羽,那是朱雀神国覆灭时的余烬,“往前一步可能是千年后,退后一步或许是万年前。不昼国把老巢藏在这里,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李长久突然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前方一块悬浮的巨石上。石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剑痕,其中一道最深的裂痕里,嵌着半枚断裂的玉佩——那是陆嫁嫁的东西,他认得玉佩边缘那朵小小的剑兰花纹。
“她来过?”李长久伸手想去触碰,指尖却穿过了巨石的虚影。
“是过去的她,”司命按住他的手腕,“三年前,陆嫁嫁为了找你,曾闯入葬神窟外围,在这里与不昼国的神官交过手。她的剑劈开了时间壁垒,留下这道痕迹。”
李长久盯着那半枚玉佩,忽然想起陆嫁嫁成为宗主后,手腕上多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当时她只说是练剑时不小心划伤的。原来……是在这里。
“走了。”他收回目光,声音有些发哑,“再磨蹭,说不定要跟一万年前的自己打一架。”
司命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再多说。两人继续深入,周围的光影碎片越来越密集——有太初六神弑杀世界本源的画面,有十二神国建立时的漫天霞光,还有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将一个婴儿放入时间长河,那婴儿的襁褓上,绣着“长久”二字。
“那是……”李长久的心跳漏了一拍。
“是你的第一世,”司命的声音很轻,“帝俊并非天生的神,而是被人送入时光长河的‘变数’。至于送你的人……”她顿了顿,“画面太模糊,看不清。”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钟鸣般的巨响。一片稳定的空间出现在时空乱流中,那里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星台,台上刻着十二神国的图腾,中央悬浮着一颗漆黑的珠子——正是假暗主的核心“恶源”。而守在星台周围的,是数十名戴着青铜面具的不昼国神官,为首的老者,手中握着一柄闪烁着幽光的权杖,杖头镶嵌的,竟是一枚完整的太初六神神骨。
“玄泽的骨头?”李长久眯起眼,“你们连太初六神的遗骸都敢动?”
老者转过身,面具下的声音苍老而嘶哑:“神骨不用来镇邪,留着供着吗?李道长,我们等你很久了。”
“等我来掀桌子?”李长久拔剑出鞘,“正好,我也等你们很久了。”
老者轻笑一声,权杖顿地:“别冲动。你看那恶源,里面不仅有世界本源的‘恶’,还有赵襄儿的一缕神魂。你若毁了它,她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长久的动作僵住。他看向那颗漆黑的珠子,果然在核心处,看到了一丝微弱的红光——那是赵襄儿的“纯阳”权柄气息。
“你们把她的神魂锁进恶源里了?”
“不是锁,是‘融合’,”老者缓缓道,“她是镇守神国的钥匙,本就与世界本源相连。如今让她的神魂与恶源融合,再由你这位‘长明’持有者封印,才能彻底断绝假暗主破封的可能。这是叶婵宫算好的路,也是太初六神留下的后手。”
李长久想起叶婵宫,想起她那句“有些牺牲,不得不做”。原来所谓的后手,是要让赵襄儿化作封印的一部分。
“如果我不答应呢?”
“不答应?”老者抬手指向周围的时空碎片,“那这些乱流就会彻底崩塌,葬神窟会吞噬整个世界。到时候,陆嫁嫁、宁小龄、司命……你在乎的所有人,都会化作时间尘埃。”
司命突然上前一步,时间权柄在她掌心凝聚成盾:“别信他!时空乱流的稳定性,根本不由恶源控制。他在骗你!”
老者似乎早有预料,权杖再次顿地:“是不是骗你,你问问自己的先天灵就知道了。三足金乌,本就是太明权柄的容器,它比谁都清楚,如何才能让世界存续。”
李长久识海中的三足金乌果然躁动起来,传递出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扑向恶源,渴望用“太明”的力量净化一切。
他看着星台上的恶源,看着里面那丝微弱的红光,又想起陆嫁嫁在谕剑天宗的笑容,想起宁小龄递给他同心结时泛红的眼眶,想起赵襄儿在赵国皇宫里说“三年之约,我不会输”。
“存续?”李长久突然笑了,剑光在他手中暴涨,“用牺牲换来的存续,算什么存续?”
他没有冲向恶源,而是一剑劈向星台边缘的图腾——那里刻着的,是朱雀神国的印记。
“你疯了!”老者惊呼。
“我疯没疯,你很快就知道了,”李长久的声音响彻时空,“赵襄儿是朱雀神国之女,她的神魂,轮不到你们这些杂碎摆弄!”
剑光落下,朱雀图腾应声碎裂。恶源中的红光骤然明亮,竟开始主动冲击漆黑的外壳。老者手中的权杖剧烈震动,玄泽神骨上的光芒迅速黯淡。
“不可能……朱雀神国的印记怎么会……”
“因为她不仅是钥匙,”李长久一步步走向星台,每一步落下,都有一道金光撕裂时空,“她还是赵襄儿。是那个跟我立三年之约,跟我斗嘴,会偷偷给血羽君喂肉干的赵襄儿。”
司命紧随其后,时间权柄化作银线,缠住那些试图阻拦的神官:“他说得对,你们最大的错,就是把所有人都当成棋子。”
恶源在红光与金光的双重冲击下,终于裂开一道缝隙。赵襄儿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一丝虚弱,却依旧骄傲:“李长久,你再慢一点,我就要自己出来了。”
李长久剑指恶源核心,笑得灿烂:“来了!”
剑光如流星划破时空,这一次,没有犹豫,没有迟疑。他要斩碎的不是恶源,不是封印,而是那些困住所有人的“宿命”。
星台在轰鸣中崩塌,不昼国神官的哀嚎与时空乱流的咆哮交织在一起。当金光散去时,李长久接住了从恶源中走出的赵襄儿,她的脸色苍白,却依旧睁着那双明亮的眼睛。
“我说过,我不会输。”
“嗯,”李长久点头,伸手替她拂去发间的灰尘,“你赢了。”
司命看着相拥的两人,又望向远处逐渐稳定的时空乱流,轻轻舒了口气。她知道,这场闹剧还没结束,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挣脱了所谓的“宿命”。
而在葬神窟之外,陆嫁嫁站在谕剑天宗的山巅,望着天边亮起的第一缕霞光,握紧了手中的剑。宁小龄在古灵宗的莲池边,看着突然绽放的并蒂莲,露出了笑容。叶婵宫在不可观的观门口,望着远方,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
新的棋局,才刚刚开始。